“你看，小玉哥来了。”墨小六眼尖，看到一辆飞驰的马车。
那马车张扬，上面刷着红漆，一瞅就是来自唐玉的手笔。
毕竟唐玉在前些年还有过句经典的中二名言，被纨绔子弟们奉若真理，被心有壮志之人视作笑话。
“我爹的官比你们爹大，我自然也要比你们排场，不然不就丢我爹的脸了！”
虽说唐玉那时不过十三四，原因还是被另一个纨绔给激闹了，唐丞相却依然气得肝疼，愣是按着唐玉揍了一顿屁股。
听说那时候惨叫声宛如杀猪，大家还当是唐丞相家提前过了年。
打这以后，唐玉在京城纨绔圈儿里一战成名，连带着马车都红火了起来。
至于如今再让唐玉提起当年的事情。
那唐玉的态度必然是。
不是，没有，别扯淡。
“今儿就咱们四个人？”唐玉从马车上跳下来，见只有墨小六与朱小五两个，好奇地问了句。
其实他们平常算人数，一般是不算下人的，但唐玉既然数上了谢弦这人头，另外两个也没有异议。
“是啊，顾将军今天有事，婉拒了。小玉，你这两天没出来，不会一点风声没听到吧？”朱小五笑了笑，脸上颇为得意。
“什么风声，说来听听？”唐玉好奇地探了探耳朵，这锦绣堆儿的八卦，未必就不如后宫中的精彩，更何况这朱小五人际关系四通八达，那瓜都是新鲜又水灵。
“就吕蒙那小子，前两天去了顾将军的营里，结果吕尚书将这事当成光辉事迹，到处在众大人面前炫耀，顿时掀起来了一阵攀比之风，都挤着头要把孩子送过去，太吓人了。”朱小五说着，还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几个人一边行走一边说话。
唐玉走得吃力，没说两句就成了彻底的听客。
“咱们之前那些人，有不少已经去了，不过唐丞相肯定不舍得让小玉哥去受苦。”墨小六的语气羡慕极了，一听就是也被家里人催了。
“不会吧，我听说前两天下朝时候，将军随着唐丞相去了丞相府，难不成不是为了说这事？”
既然说到自己了，唐玉也不能继续不吭声，“哦，那天他就是来说这的，但是我爹说不过我，就做罢了。”
“小玉哥这嘴真是个宝，唐丞相都说不过你！”
“不过我还听说，每个大人府上都要出一个人去，小玉，你家哪个侍卫遭了殃？”朱小五噗嗤一笑，幸灾乐祸了起来。
人人都知唐玉是唐丞相独子，若唐玉真的不去，那必定是从府上找个年纪轻的侍卫充数。
唐玉闻言，停下脚步，愣住了，“这事儿我没听过啊？”
“不会吧，后天不就最后一天了，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
“…谢弦？”唐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了跟在身后的谢弦。
那话本上没有详细描述过谢弦是从何时走上仕途的，现在看来，那个结点应该是出现了。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下去，谢弦这几日进了军营，应该会被顾南天刮目相看，久而久之两个人芝麻看绿豆，看对了眼。
“是我爹逼着你去的吗？”唐玉这话问得心虚，生怕谢弦给他憋出一个是来。
想起唐丞相之前巴不得快点把谢弦弄出去的举动，唐玉都觉得自己这是又实锤了。
爹啊，你糊涂啊，这人不是咱们这种配角能惹的。
谢弦笑着摇头，说，“是我向唐丞相求来的。”
你看！他还替自己爹说话！
铁定是在心里憋着。
“你不用瞒着我！相府侍卫那么多，换一个去就是了，干嘛非要调我的人！”
唐玉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个全都沉默了。
只是心中的想法各有不同。
墨小六凑近朱小五的耳边，悄声，“我看小玉是完了，都敢为了美色去驳他爹了，他这腿是要没了吧。”
“腿没了还好，我怕唐丞相一气把他命打掉半条，到时候咱们要去劝劝。”
不同于朱小五与墨小六担忧唐玉的“性命安全”，戳中谢弦更多的。
是唐玉口中的那句。
我的人。
像是常在他人屋檐下避雨的旅者被请进了门，又或是一厢情愿终于得了承认。
“少爷，真的是我去向唐丞相求的，我如今武艺略通皮毛却不精，若少爷当真遇到了危险，我怕不能护少爷的周全，所以才去求了唐丞相。”
“此话当真吗…？”
唐玉依然不信，会有人傻到自己去军营里受苦，他低头看了一眼谢弦捧着栗子的手。
纤细白皙，骨节分明，这手抚琴或下墨，执棋或舞剑，都算得上合适，偏偏就是不像能拿刀枪盾戟的。
不会是这几次纨绔团建看上顾南天了吧？
心中有了奇怪的心思，唐玉是茶不思，饭不想，登高后半段也像是丢了魂一样。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时，唐玉还有几分恍惚，没与谢弦说话。
这几日谢弦在他身边伺候着，要说一点感情都没，那就太冷血了。
就算是望子成龙的老父亲情，也多少酝酿出来了点。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看着他去军营受罪，与顾南天看对眼，然后死在沙场之上，一辈子没有得到回应。
唐玉时至今日，终于明白了被剧透的痛苦。
“少爷，您心情不好？”
谢弦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就非要去军营不可？其实你的武功也够用了，虽然他们说得很危言耸听，但是练家子其实少的可怜，有点花架子就可以…”
“少爷。”
“咱也不差钱，整个习武老师来家中教也可以。”
“少爷…”
“要不…”
“少爷！”谢弦声音大了几分，终于止住了唐玉的话。“此次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丞相绝对没有向我施压半分，宝剑锋从磨砺出，我不敢自认是把宝剑，却也不怕受苦。皮肉伤至少比折辱要好得多。更何况，若我都受不住，少爷不就更受不住了。”
唐玉不再吭声了，他只是隐约之中带了些恐慌。
恐慌那个话本的结局，究竟能否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