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轮到谢弦在唐玉院中当差。
清河正笑着与他交代接班的事宜，就看到唐玉往这边走来。
“少爷今儿起得这么早，是昨晚没睡好吗？”清河打趣地问了一句。
唐玉神色有些匆忙，语速也快了几分，“不是，谢弦，你今天别当差了，让王叔来顶半天，多给他发些月钱。”
说完这话，唐玉拽着谢弦就离开了。
徒留下清河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问号，不知道唐玉这是搭错了哪根筋。
谢弦一路被唐玉拽着到了自己屋门口，见唐玉抬脚就要往里面进。
谢弦脸色一遍，快步挡在门口，“少爷，里面脏乱，怕污了少爷衣袍。”
“污了就换一套呗。”唐玉说得理所当然。
谢弦两只手放在唐玉肩膀上，摁下了这人，“给我一点时间再进去行吗，少爷？”
“里面有什…”唐玉不解地抬眸，对上谢弦那不可言喻地视线。
顿时。
“我懂了，知道了，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大家不是小孩子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见过真的猪还能没看过书上的吗？
都懂，都懂。
唐玉的猜测与谢弦本身所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背道而驰。
谢弦咳嗽一声，转身进屋，将门关上。
唐玉完全没发现，他的耳尖已经红透，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待唐玉进去的时候，房中干净得不染一尘。
“少爷，我这儿地方小，一眼就看过来了。”
这倒是句实话，房间确实小得有些可怜，只是唐玉环顾一周，没见到想看的东西，“你的包袱呢？”
“什么？”谢弦没反应过来。
唐玉眨眨眼睛，一脸无辜，“你收拾的东西，明天不就要启程了吗？你不会还没收拾吧？”
“我东西本就少，到了军中应当也不会短衣缺食，少爷无须担心。”
唐玉脸上似乎挂着层担忧，“可我看军中不比家中一应俱全，若什么都不带就去，恐怕会受着委屈。”
谢弦发觉，唐玉就连这种时候，嘴角也是勾着向上的，只是那笑容中添了几分碍眼的苦涩。
但一想到这苦涩是为自己的担忧…
“少爷，我这又不是一去不回，昨儿朱公子不是说了，正常一年，至多两年，白驹过隙，很快就回来了。”
谢弦哄骗着唐玉出了自己的房门，全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唐玉的视线。
他屋中确实有个包裹，里面装着他这些天临摹出的唐玉，但这普通臆想，怎么能入得了唐玉的眼。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书房。
唐夫人坐在这屋占地最大的太师椅上，唐丞相站在一旁陪着笑。
“当真要让玉儿那侍卫去军营？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去了恐怕要被别的公子欺负。”
唐夫人身为女子，对于门第其实没那么多的介意，说白了谢弦也只是个还负债的可怜孩子，在唐丞相派人查过谢弦的过去后，唐夫人竟然还对谢弦产生了几分怜惜。
本也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却像是久经风霜后的圆滑狐狸。
“是他自己过来与我请命，我也写了封举荐信给他，他拿给顾将军看后，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在军营摸爬滚打之后，再跟在玉儿身边，护他安全，我也放心一些。”
“你是也怕玉儿知道了再过来跟你闹。”
“他敢来？他来我就把他也一起送过去。”
“臭老头子你敢？”
“娘子，我这就是…”
翌日黎明微亮，谢弦就听到院子里有马蹄的声音。
他穿好衣服出门查看，却看到唐玉骑在一高头大马之上，身着淡青色的长袍，头发全部束于头顶，是精神地高马尾。
也因此露出了洁白的脖颈。
谢弦一时也很难分清，黎明与唐玉，究竟谁更代表着希望。
“少爷，您怎么起得这么早？这才卯时而已，天都未亮。”谢弦斜靠着门栏，仰视着坐在马上的唐玉。
唐玉听到这话利索地翻身下马，牵着来到谢弦面前，“这是府中最好的马，你今天就骑着这个去吧，清河给你准备了一套行李，还有床被子，在门外的车上放着，你跟车夫说一声就成。”
唐玉眼神中流露着几分不舍。
谢弦本应该感动，可是此时此刻却觉得有些诡异。
他比这唐少爷还要大上一两岁，怎么唐少爷眼里全是孩子要出远门的慈爱？
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当成儿子养了吧？
“劳烦少爷帮我准备这么多东西。”
“害，咱们相府不差钱，就是，你要活着回来啊。”
……
“少爷，不至于…”
他当唐少爷心中有什么大心思，没想到竟然就是将军营看作了豺狼虎豹而已。
在唐玉的吩咐下，清河与谢弦折腾到了辰时，才堪堪将要去军中带的东西备齐。
谢弦惊觉，似乎一切都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不一般。
他去求唐丞相的时候，想得是自己一个人，偷摸跑到城南军营中报道，到时唐玉发现，也木已成舟。
若是他挽留自己，谢弦怕自己会动摇。
可如今，谢弦却发现，自己一点动摇的意思都没有。
唐玉对他越好，他就越想要回报，除此之外，大概还有百转千回的心思，只能绕着舌尖心头走，不能宣之于口。
谢弦骑马赶往军营的路上，没回过一次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大抵是因为，一回头，就再无可能继续了。
唐玉站在门口看了挺久，心中莫名有些堵。
“少爷，你这是舍不得他？”清河疑惑地问了句。
唐玉与谢弦这些天确实走得有些近，可也就仅此而已，怎么现在难过得像是小时候养死了鸡一样？
“也不是，就是感觉很堵，算了，回去吧。”唐玉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过了三两天，他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为何。
若是他小时候知道那鸡最后会上了餐桌，说什么也不会把那鸡仔捡回来。
现在他长大了，又捡回来了个大件，而这大件的结局是什么，他也心知肚明。
唐玉哼了两句不成调的曲子，将大件结局这锅甩给了顾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