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的“遭遇”触动了围观的妇人们,县衙门外的人群听了她的话,都跟着激动起来。
“对,重惩这个负心汉!”
“就算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当今战王的岳丈又如何?”
“没错!如此祸害良家妇女,不重惩实在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
……
刘县令被这些人喊得头都大了。
若是平常,这样的小案,要么把那犯事的男子打一顿板子,再让他把女方接进门,要么男方出点银子,息事宁人,根本闹不到这份上。
可这犯事的男子,却是当今战王的岳丈。
虽然他没有一官半职,但他有一个做战王妃的女儿,上次战王还亲自陪着她回娘家省亲。
就凭战王对他的态度,谁敢没事找他的不痛快?
这个女子的胆子也真是大。
听说她先是去苏家门口闹了一通,苏老爷不认,她便一举将他告到了县衙。
且在来县衙之前,她就已经将苏老爷和她的事传的满城皆知。
一大堆人跟着她来看热闹,让他想低调处理都不行。
如今战王和战王妃亲自来了,门口还聚集着这么多百姓。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既得罪不起战王夫妇,也不能对百姓们置之不理,实在是两头为难。
门口的百姓还在吵。
刘县令扭头想询问云肃的指示,却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在心里哀叹一声,再次重重地拍响了桌上的惊堂木。
“肃静!”
“张氏,你口口声声说苏老爷对你始乱终弃,可有证据?”
张婉像是早就等着刘县令这一问,闻言冷笑道:“这男女之事,刘大人要民妇如何拿出证据?”
刘县令一下被问住,刚要发火,却又听那张婉道:“不过,民妇记得,苏老爷背上靠腰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是脸色一变。
刘县令则紧张地朝苏长明问道:“苏老爷,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长明双手撑在地上,缓缓点了点头。
门外的围观群众一下更来劲了。
“那女子说得是真的!”
“苏老爷当真做了那禽|兽不如的事!”
“可不是,这么私|密的身体特征都说出来了,岂会有假?”
“可战王和战王妃就在堂上,刘县令会公正处理吗?”
“哼,我们这么多人在这看着,他敢不公正?”
“就是,战王权利再大,也堵不住幽幽众口!刘县令要是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徇私,那他的官生,便是到头了!”
说这话的,俨然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书生。
苏安禾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长明,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张婉思路清晰,言之有物,不像是在撒谎。
苏长明也亲口证实了她说的话。
难道,她爹真的一时糊涂,造下了这样的孽?
那张婉的肚子里,真的装着她同父异母的手足?
这也太……
苏安禾扭头瞥了瞥云肃的表情。
他估计也没想到,苏长明之所以被告,竟是因为这种事。
虽说都是男人,但他是晚辈,对长辈的风流,实在不好发表意见。
刘县令见云肃和苏安禾都不说话,也不表态,又见群情激奋,胆子便大了起来。
“大胆苏长明!你既与张氏有了肌肤之亲,又致使她有孕,为何不肯负责,反要将她抛弃?”
苏长明抬起头,神情十分复杂。
“刘大人,张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刘县令猛地瞪圆了眼睛。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张婉更是直接扑到苏长明身边对他进行厮打,“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你还算什么男人?!”
百姓们还没想明白苏长明为什么会突然翻供,就再次被张婉激起了心中的愤恨,纷纷指责苏长明背信弃义,没有担当。
苏安禾瞧着苏长明坚定的神色,心头也满是狐疑。
毫无疑问,她肯定是相信她爹的。
可他既然已经间接承认了与张婉有过肌肤之亲,又为何会失口否认孩子的归属问题?
在古代没有亲子鉴定,张婉那么确信孩子是他的,他却否认地那么坚决,这不合常理。
刘县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了县令这么多年,因男女之事引起的案件见过无数起,可像今天这样扑朔迷|离的,却是头一回。
见张氏还在捶打苏长明,他连忙指挥衙役将他们分开。
“苏老爷,你说孩子不是你的,怎么证明?”
苏长明弓着背,语气十分沉闷,“草民,无法证明。”
“这……”
刘县令彻底懵了。
一边是引起了百姓共情的弱质女流,还怀着身孕,一边则是战王的嫡亲岳丈。
这两个人,一个他打不得,一个他不敢打。
不能用刑,他们又各执一词,这个案,他实在是断不明白。
“张氏,你一口咬定孩子是苏老爷的,这又怎么证明?”
张婉似乎是被苏长明刚才的话伤到了,此刻正不住地抹泪。
“刘大人,孩子还在民妇的肚子里,你难道要民妇把他剖出来给大家看吗?!”
“世人都知,女子最重要的,无外乎‘名节’二字。若孩子不是苏老爷的,民妇又怎么敢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污蔑他?若不是他死活不肯认,民妇又怎么会来敲这县衙的鼓?”
说到这,她已经泣不成声,“民妇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个归宿,为腹中的孩儿寻个庇护罢了!”
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围观的百姓听了这话,脸上全都露出了痛惜之色。
有那共情能力强的妇人,甚至还跟着抹起了泪。
刘县令也被触动了。
若不是旁边还坐着云肃和苏安禾,他说不定会立即把苏长明羁押,再让衙役打他几十大板,就不信他还能嘴硬不认。
可偏偏他们俩此时就沉着脸坐在他旁边。
没办法,他只能压下心中的冲动,苦口婆心地劝道:“苏老爷,张氏的话你都也听到了。依本官看,你不如就应了她的请求,把她带回家去,也免得以后他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你只有战王妃一个女儿,若是张氏能给你生个儿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也的确是在为苏长明着想。
就在众人都以为苏长明会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的时候,他却再次态度坚定地道:“刘大人,草民刚才说了,张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我不可能把她带回家,更不可能娶她。”
“你!”
刘县令气急,围观的百姓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张婉本就哭得梨花带雨,听见苏长明的话一口气没上来,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场面立时陷入混乱,围观群众的情绪也在此时到达顶点,互相推搡着往里挤,眼见就要冲破衙役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