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禾死死皱着眉头,刘县令则是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肃就在这时站起了身。
他先命练笔等人将县衙大门牢牢守住,又派了人去请大夫,接着才朗声道:“张氏晕倒不能继续对峙,今日的审理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战王的威压远非普通衙役可比,他一出面,门外的百姓很快就冷静下来,没一会儿便散了个干净。
张婉也被抬下去安置了。
苏安禾上前将苏长明扶了起来。
刘县令离开公案桌,快步走到苏长明面前道:“我说苏老爷,你若是真的与那张氏有过什么,她怀了你的孩子,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不肯认?”
苏长明脸色纠结,语气却依然坚定,“刘大人,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怎么认?”
“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人家为了找你负责,连自身名节都不要了,如今更是激起了民愤,你一句孩子不是你的,就能让她撤诉吗?”
苏长明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刘县令便又转到云肃和苏安禾面前道:“战王爷,战王妃,下官虽只是一介县令,但苏老爷被人告到了县衙来,下官理应秉公处理。那张氏怀有身孕,又言之凿凿,下官实在没有理由说她空口污蔑。可苏老爷又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他的话,下官也不敢不信。你们说,下官该怎么办?”
苏安禾倒是有些想法,但云肃在这,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等他先发话。
云肃负着手,沉着地道:“刘县令,本王相信自己的岳丈。既然他说孩子不是他的,那就是那个张氏在说谎。”
“这……”
“刘县令不用为难,事关本王岳丈,本王一定会差个水落石出,也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好那个张氏,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刘县令满头雾水,“意外?她能出什么意外?”
“你只管按照本王的吩咐做就是。”
刘县令是真的没听懂,但云肃明显已经没了继续跟他解释的兴致,他也不敢再问,只能稀里糊涂地应下。
按照南明律法,苏长明身上的案子没有了结,是应该被收押在县衙的大牢里的。
但刘县令存心想卖云肃和苏安禾一个好,便让苏长明从后门走了,随云肃和苏安禾一起回了苏宅。
苏长明在县衙的大堂跪了半日,膝盖都跪伤了,回来后先去了自己房间休整。
云肃和苏安禾则是去了议事厅等他。
两口热茶下肚,苏安禾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
她率先开口道:“王爷也看出来了?”
云肃点点头,“嗯。”
果然,云肃的脑子和她一样好使。
张婉状告苏长明一事,看似有理有据,证据确凿,实际上却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
一开始,苏安禾也以为这张婉所说的确有其事,直到苏长明坚决否认孩子是他的,她才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苏长明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他的确不年轻了,但也不算老,和外面的女子来往并不稀奇,但他绝不会对其始乱终弃,更不可能在其怀孕之后抵死不认。
回苏宅的路上,她已经问过苏长明,知晓了张婉今日状告他的始末。
她先是来苏宅闹了一通,将苏长明和她的事搞的人尽皆知。
接着又去大敲县衙的鼓,把苏长明告上了公堂。
这一系列操作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不对。
若她真的和苏长明有过什么,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苏长明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不可能一上来就把这事不管不顾地宣扬出去。
这样做,不管最后苏长明认不认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名声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不是一个正常女人的思维和做法。
而在公堂上对峙的时候,她的言行举止也处处透着怪异。
首先是她的穿着打扮。
她穿着粗布衣裳,面容却十分精致,双手也细嫩无茧,一看就知道平时养尊处优,没干过什么粗活。
这是其一。
再有,她看似因苏长明抛弃她的事悲痛欲绝,却能在刘县令问话时做到不卑不亢,思路清晰不说,口齿还十分伶俐,各种成语典故更是张口就来。
要不是她天生机敏过人,那就是有备而来。
否则,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是不可能在这样的高压坏境中镇定有序的。
更别说她还颇有文采,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也很不寻常。
这是其二。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曾一而再,再而三地煽动百姓的情绪,故意激起民愤,引导他们对苏长明进行声讨。
若她真的只是想求一个依靠,那么把事情闹大,将苏长明的名声彻底搞臭,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她一开始就是奔着破坏苏长明的名声去的。
综上所述,这个叫张婉的女子,绝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当时群情激奋,场面差一点就要失控。还好那个张婉体力不支晕过去了,不然只怕不好收场。”
苏安禾站起身走到云肃面前,“但我仍旧有一点想不明白,我爹无权无势,最多有点小钱,平时又不曾与人结怨,她明知道我爹有个做战王的女婿,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找他的麻烦?”
云肃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安禾神色一凛,顿悟道:“难不成,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我爹,而是王爷你?”
云肃轻轻蹙了蹙眉,“是本王还是你,有区别?”
苏安禾撇撇嘴,“对外人来说,没有。”
“王爷,你刚才和刘县令说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具体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你来查,你会怎么做?”
苏安禾拧眉想了想,“这个案子最大的争议,就是张婉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爹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不是,但要想证明给百姓们看,就得把她孩子真正的爹找出来。”
云肃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苏长明换了身衣裳,又给膝盖上了药,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
苏安禾详细询问了他和张婉之间的事。
一个多月前,苏长明受邀参加了隔壁县城一位富商举办的宴会。
知道他有个当战王的女婿,那些人便争相前来巴结。
因和云肃的关系得到缓和,苏长明心里高兴,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当晚便歇在了那位富商家里。
第二日早晨醒来,就见张婉衣衫不整地和他躺在一起。
苏长明当时就表示,若张婉愿意,可以随他回去。
可张婉却拒绝了。
苏长明本以为这只是一次酒后乱性,张婉也只是那富商安排来伺候他的奴婢,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事隔一个多月,她却突然找上门,说是怀了他的孩子,还把他告到了官府,闹得人尽皆知。
听完他的叙述,苏安禾更加确定,这就是一场赤果果的阴谋。
只是……
“爹,你既然与那张婉有过夫妻之实,又怎么那么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