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卢修彦和他的手下全走完了，斜刺里才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婢女，扶着姚雨的手臂关心道：“小姐，你怎么样，疼吗？”
姚雨一把将她推开，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疼不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事情办成这样，你还有脸回来？我今天受的罪，全是拜你所赐！”
婢女挨了打，却不敢辩驳，只跪下去求道：“小姐恕罪，奴婢也不知道，那个张婉竟然没和苏长明生米煮成熟饭，更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苏长明的，而是她那个姘夫的……”
“够了！事已至此，你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把那散淤膏拿来！”
婢女退下后，姚雨一把掀开头上的帷帽，对着铜镜细细查看被卢修彦捏肿的下巴。
镜中的人娇艳无双，不是那从战王府消失的方语瑶是谁？
而那个出去拿药的婢女，正是绿芙。
她很快便取了药回来，小心翼翼地给方语瑶上药。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饶是绿芙已经用了最轻的力道，方语瑶还是疼得直吸凉气。
见她如此难受，绿芙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那个卢世子……”
“闭嘴！你还嫌我身上的伤不够多么？”方语瑶厉声喝道。
绿芙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心疼……”
“心疼？”方语瑶打断她，“笑话！我方语瑶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婢女来心疼了？”
绿芙垂着头，没敢吭声。
方语瑶继续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我过得不如当初，你这个做婢女的不得不跟着我受苦。你心里，怨死我了吧？”
“小姐，你误会了，奴婢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当真？”
绿芙不住地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发自真心！”
方语瑶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她身手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绿芙拉起来，“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还肯一如既往地对我了。”
绿芙闻言，不禁簌簌地落了泪。
“小姐，这定国公府太可怕了，咱们走吧，就像当初从战王府逃出去一样。”
她是真的害怕了。
从前在战王府的时候，她在府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方语瑶在背后撑腰，她更是没怕过谁。
可到这定国公府短短一个月，突然就变了天。
别说是她，连方语瑶都经常挨打挨骂。
她们主仆二人受尽屈辱却无处说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整日这样提心吊胆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去怨恨谁，只想早日逃离这个魔窟，过些清静安宁的日子。
方语瑶见她落泪，也微微红了眼眶，“你以为我不想？”
绿芙泪眼朦胧地看向她。
方语瑶却没再解释，反而突然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道：“这一切，都怪那个姓苏的贱人！”
“若不是她将王爷的心勾去了，又把我哥和嫂子在田庄里的事查了出来，王爷怎么会厌弃了我？若不是王爷厌弃了我，断了我的念想，我又怎么会想着来投奔卢世子？”
“呵，她以为她得到了王爷的心，就能彻底凌驾于我之上了？做梦！”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等将来卢世子成了事，我便是最大的功臣。到那时，我今日所受之苦，必要叫她百倍千倍地偿还！”
方语瑶双眼猩红，已经几近癫狂。
绿芙紧紧地缩着肩膀，连哭都不敢哭了。
“等着瞧吧绿芙，卢世子这一去，必定会大有收获。凭他的手段和心计，云肃和那个贱人，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呵呵呵……”
五日后，京城城门口。
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起进了城。
眼前繁华热闹的街道，让他们不禁一阵恍惚。
良久，那中年男子才拦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战王府该往哪边走？”
……
云肃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校场练兵。
若不是那报信的人是他的亲信，他准会以为是谁无聊搞出来的恶作剧。
不然怎么可能呢？
已经失散了十年的家人，突然就找到京城来了。
没做战王之前，他势单力薄，再加上还要四处寻医给他娘治病，根本无瑕寻亲。
做了战王之后，权势有了，但责任也有了。
且南明何其大，同名同姓之人又何其多，大海捞针了大半年，愣是半点音讯都没寻着。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也许他的祖母和爹，早就不在人世了。
世人大多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能自己找到京城来？
云肃一把将手中的长枪扔给一旁的下属，大刀阔步上马，一路疾驰回了战王府。
彼时，苏安禾正带着他们在王府里参观。
见到人的时候，他心中抑制已久的情绪顿时爆发，一个箭步跨过去跪在两位长辈面前。
“祖母，爹，孩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苏安禾分明看到，云肃的眼眶红红的。
认识这么长时间，除了那夜他在苏宅醉了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人前露出这样的情绪。
云老太太听见云肃的这声“祖母”，瞬间就泪流满面。
云行之也一边拍着云肃的肩膀一边抹泪。
一旁站着的小姑娘名叫孟可儿，是云老太太的外孙女，云肃的亲表妹。
她人长得乖巧，性子也文静，哭起来娇娇柔柔的，明明满脸都是泪痕，却带着欢喜的笑。
“外祖母，舅舅，表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该笑才对啊！”
云老太太便抬手擦了泪，笑道：“可儿说的对，咱们不该哭，该笑！”
孟可儿也抹了抹脸，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云肃。
“表哥，起来吧，再跪，外祖母和舅舅就该心疼了。”
云肃顺势站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孟可儿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曾经的小不点，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
孟可儿闻言连忙害羞地低下头。
云老太太来回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看了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祖母，爹，咱们进屋说话吧。这么多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之前又住在哪？离京城远不远？”
……
云肃和云老太太，云行之，孟可儿三人结伴往屋里走，一路有说有笑，气氛好不融洽。
苏安禾从来不知道，原来云肃这个冷面阎王也会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没人叫她，她身为战王妃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只能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明明该为云肃感到高兴的，她心里却莫名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