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禾的语气十分冷静,所说的也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可这话在云肃听来,总觉得透着那么一股子酸气。
尤其是最后那半句。
他心里的怒气不知为何突然就消去了大半,“本王今日来,不是为了跟你扯嘴皮子功夫的。”
苏安禾用手敲了敲怡妃送来的那个盒子,“我知道,东西已经送到了,王爷既然没有要休我的意思,就赶紧忙自己的事去吧。”
云肃只当她是在使小性子,也不生气,扭头朝练笔递了个眼神。
练笔立即给云肃搬来一张椅子。
云肃就这么坐在了苏安禾对面,“本王今天要忙的事,正好和你有关。”
苏安禾奇怪地看着他,“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云肃道:“第一,你那日救了江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会医术?何时学得,为何本王一点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苏安禾便想起来,江逸给她的玉扳指多半是被云肃拿走了。
她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反客为主道:“王爷,江公子送我的信物,是不是被你捡去了?王爷准备何时还我?”
云肃脸色一沉,“你还有脸问?你已嫁作人妇,却随身携带着别的男子的贴身之物,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苏安禾挑眉道:“既然江公子和怡妃娘娘都给我送了东西来,王爷也该知道那扳指是江公子给我的谢礼之一。我救了他的命,他送我个扳指怎么了?况且当时福伯和他的侍卫们都在场,又不是我和他私相授受,哪里违背了礼义廉耻?”
云肃被苏安禾呛得说不出话来。
苏安禾却不管他,反将一军道:“王爷,不问自取视为偷。虽然那是我不小心掉的,但你捡到了,也知道我是失主,就应该立即归还才对,而不是一再推脱不肯给。”
云肃胸腔猛震,面色铁青。
练笔在一旁听得也是心惊肉跳:王妃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竟然敢当着王爷的面编排他。
云肃深吸了几口气,从袖兜里掏出那个扳指扔在桌上,“不过是一个破扳指,你竟如此在意。”
那扳指滴溜溜地滚到苏安禾面前,她连忙伸手把它按住,“刚才是谁说宫里赏下来的东西,我没有资格品评的?若是我没记错,这扳指也是御赐之物,王爷说它破,岂不是对陛下和怡妃娘娘不敬?”
云肃彻底哑火。
他算是知道了,与苏安禾扯嘴皮子他是永远也扯不赢。
遂轻哼了一声道:“扳指本王已经还给你了,你现在可以说说,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苏安禾将那玉扳指收好,十分敷衍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当日的情形,江公子想必都跟你说过了。事情的经过就是他说的那样,他在酒楼吃饭,却被提前埋伏在那的刺客刺伤,我正好碰到,出手救了他,就这么简单。”
云肃拧着眉毛,“你知道本王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那王爷想知道什么?”
苏安禾满脸无辜地装着傻,云肃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不想再与她斗嘴,便耐着性子问道:“江逸遇刺那日,你明明被我禁了足,王府里也没人看见你出去,你是怎么出现在江逸吃饭的那个酒楼的?你的医术呢,又是哪来的?”
苏安禾低垂着眼睑想了想。
她能救江逸,全凭的是自己的血液有奇效,哪里是因为什么医术?
这个名头虽好,可她没有真才实学,揽在身上是祸不是福。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不会医术。”
“不会医术?”云肃满脸都是疑惑,“那你是怎么救了他的?听闻当时那刺客一击便中了他的要害,若没有你出手,他只怕撑不到大夫去就要丧命。”
苏安禾道:“我爹前两年给了我一瓶西洋来的伤药,是专门治外伤的,止血效果奇好。那日我正巧带在身上,碰巧江公子受得也是外伤,我便给他用了。虽然那药效果很好,可江公子最后能顺利活下来,也是他自己福大命大,说起来,我算是白捡了这么大的恩情。”
听了这话,云肃不禁哑然。
西洋来的伤药?
那玩意儿他曾听手底下的士兵说过,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对一些外伤的确很有效果。
但这东西看不出成分,许多人都不敢用。
而且南明如今并没有下发向外进购药品的许可,国内的西洋药都是一些商人私下偷运来的,既不能在市面上流通,更无法大批量采购。
不过苏安禾的父亲本就是商人,偶然寻得一瓶这样的伤药也十分合理。
只是此事终归上不得台面。
且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他老丈人私下买卖西洋药,朝中与他政见不合的人说不定还会拿来大做文章。
苏安禾看着云肃的表情变化,便知道自己的说法已经被他接受。
她之所以说是西洋药,不光是为了隐瞒自己血液能治伤治病,也是为了把云肃拉到和她一条战线上来。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用西洋药这事根本无伤大雅,但云肃是堂堂战王,自然不能明着做律法不准的事。
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必然不会出去声张,且他知道了“内情”,在别人询问时,说不定还会帮着她遮掩一二。
云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安禾悄悄地“算计”一回,他心中关于苏安禾医术的疑惑解开,心情顿时明快了不少。
“既然不会医术,还去逞什么能?还好江逸是活了,他要是死了,本王也不一定保得住你的性命。”
苏安禾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王爷这是在关心我?”
云肃被她说中,十分不自然地捂嘴咳了两声,“什么关心你?本王是怕被你连累了!”
苏安禾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你向来只会关心你那柔弱的侧妃,又何时关心过懂事的正妃呢?”
“你少在这里给本王扯这些。那西洋药没有朝廷的进关许可,你用了便用了,却不可再留着,交出来吧。”
说着,云肃便朝苏安禾摊开了手。
苏安禾却道:“王爷,你刚才也说了江逸当时伤得很重,为了救他,我把那一整瓶都用了,哪里还有剩的?”
云肃讪讪地将掌回握成拳,“用完了最好,否则本王还要想法子替你销毁。”
苏安禾瘪了瘪嘴没接话。
云肃又道:“医术的事暂且算你解释清楚了,但你私自出府的事呢?你究竟是如何避开府中那么多的下人和府兵出去的?”
苏安禾还以为事情已经谈完了,没想到云肃竟然还想着这事儿。
她想了想,先提了个条件。
“王爷,我可以如实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保证,我说完之后你不会又禁我的足?哦,对了,我的禁足现在应该已经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