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休不眠地往回赶，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他到时，匈奴军队已全部进了皇宫。
宫门紧闭，角楼上招展着敌人的旗帜。
祁盛两眼发直，饶是他自诩算无遗策，也算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就算是匈奴围困，仅凭禁卫军和护城河，也该能拖延个三五日不叫京城被破……禁军首领在做什么？”
“是太子给他们开了城门。”
“……便是京城破了，皇宫附近又是一道护城河，紧闭宫门也能再守上个三五日……”
“是陛下为他们开的宫门。”
“……你说什么？！”祁盛低头看着马下跪着的探子，简直被他的回报内容给惊呆了。
“陛下说，道长告知他尽可大开宫门，叫匈奴进去……”
“进去干嘛？”
“说是什么点豆成兵，瓮中捉鳖，还有什么天龙逢凶化吉，又要什么……”
祁盛握著缰绳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抬起长剑，指向皇宫方向，正要叫人强攻之时，忽见旗楼上涌出一群匈奴人来。
距离有些远，人影隐隐绰绰，只能看清那匈奴拉出一男两女压在城楼上，都被绳索捆做一团。
“你们大祁的皇帝在此，你们不跪吗？”呼延荤粥喊道。
那男的正是皇帝，被剥了龙袍，一身狼狈，立刻也跟着呼喊求救，叫祁盛立刻下马受降。
祁盛示意身旁的安祺，安祺心领神会。
所谓“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到了这一步了，不管皇帝死没死，他都应该死了。
这位曾经的暗卫纵马向前一步，声音浑厚洪亮地喊了回去：“我大祁的皇帝陛下苦战力竭而死，才叫你等破了宫城，还想拿个假皇帝来欺瞒我等吗？”
呼延荤粥骂了句脏话，气道：“……这帮大祁人真不要脸，自己的皇帝都不认了，睁着眼说瞎话。”
他边上有人忍不住吐槽：“这样的皇帝给你，你认不认？”
呼延荤粥回头望去，发现吐槽之人正是被绑的两个女人之一。
那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头戴金饰腰挂玉佩，粉面云鬓仿若画中美人。
他一把抓过这美人，把她半个身子推得悬空在城墙上，要掉不掉地，又叫道：
“祁盛，你再不投降，我叫你妹妹摔死在这护城河里做个水鬼！”
祁盛心如擂鼓，双眼充血，怎么也看不清那城楼上少女的面容。
暗七在一旁问他：“殿下，是不是四公主？否要先……”
祁盛强行控制自己摆了摆手，道：“大祁的公主，享了百姓供养，自然要承担起公主的责任，岂可……”
话说一半，他又顿住了。
因为呼延荤粥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另一个女人，叫道：“还有你的王妃，你还要她不要？”
祁盛双眼盯着呼延荤粥，眼中满是杀意。
作为回答，他伸手取出弓箭，一箭射向呼延荤粥。
就在同一瞬间，暗七脚踩马鞍飞身而起，冲向城楼。
但哪怕他拼出性命，竭尽全力，仍是慢了些许。
呼延荤粥将两个无辜的女人一同推下了城楼，而暗七没能救下任何一个。
转瞬须臾之间，他也来不及迟疑，甚至不能低头去看那两名少女落入水中的模样，而是直冲而上，手中长枪直取呼延荤粥的咽喉。
同一时刻，祁盛振臂一挥，战鼓响起。
能把匈奴新单于与精锐兵士围困孤城的机会可不多，呼延荤粥这一步走得过于自大，过于看轻了祁盛。
虽然那骗子道士同皇帝讲什么“点豆成兵”之类的都是假的，但是“瓮中捉鳖”确实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要不计后果。
……
三日后，呼延荤粥死在了苦战之中。
皇帝也死了，太后也死了，曾经满宫忙忙碌碌的太监宫女都变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
皇宫沉重的大门重新被打开，冲天的血气裹挟著哽咽的哭声从宫中一直弥漫到整个京城。
“幸好就三日。”一直跟在祁盛身边，为他清点军需的元宝松了口气：“咱们已经没有粮草了，士兵们已经是喝着稀粥在打仗了。”
“找找宫里还有什么吃的，实在不行去百姓家中购买，万不可强取白拿……”祁盛说。
“殿下放心，有的吃呢！”元宝说道：“乾清宫前豆子堆积如山，少说一二千担，人、马都能饱餐一顿。”
祁盛靠着城门，缓缓地坐了下来，双眼却一直盯着护城河里缓缓流动的河水。
元宝明白他的心思，轻声说：“安祺将军亲自带人在捞……若是……”
“元宝呀，我自出生起便是太子。”祁盛说：“母后教我要为天下而活，要摒弃私心，只想着百姓苍生……”
他唯一的一点私心，便是还想在百姓之前，护好他娇娇儿与小柳儿。
元宝哽咽著说不出话来，跪在了祁盛的身边，低声道：“殿下若是难过，便哭出来……”
“难过什么？哭什么？”一道轻快地女声突然出现：“打了胜仗，应该开心才是呀？”
“是啊，这下子匈奴两代首领都没了，想必可以老实很长时间了吧？”另一道女声也加入了对话：“二哥你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去边关打仗了？”
元宝和祁盛两人急急抬头望去。
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卫柳与祁云娇。
两人荆钗布裙，平民打扮，脸色也都有些疲倦憔悴，但是眼中全都闪著快活灵动的光。
元宝捧著胸口，叫道：“老天爷啊，你们没事儿吗！”
“我们能有什么事？”祁云娇茫然问。
“呼延荤粥不是把你们两个推到护城河里面去了吗？安祺将军去救也没来得及……”
卫柳皱皱眉，说道：
“我们不曾见到什么荤粥素粥的，也不曾被抓啊，我们一直在城西的医馆里救治伤兵呢，不在皇宫。”
“后来听人说，南城门被破了，我们便组织守备军与禁卫军一起，带着京城百姓撤离到城西的道观里去避难去了。”
“然后，我们听说匈奴占了皇宫，但是你们紧接着就赶回来围了皇宫，就知道……”
祁盛猛地站起身，将卫柳一把揽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抱着他自己的命和梦想。
卫柳抬起手，也抱住了他。
四公主祁云娇张开双手，也很想要哥哥来抱自己一下，或者把自己的哥哥嫂嫂一起抱住也很好。
可是她比划来比划去，不曾得到这对分离已久的情侣的半点目光。
祁盛仿佛只看得到卫柳，就像是卫柳现在只想赖在他的怀里。
“祁盛，你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
“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一直和你在一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