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不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往往就会做得一团糟。
就好比如说,一个堂堂皇子,仗着自己也会些武功,身轻体健,就穿上暗卫服去飞檐走壁搞偷听的话——就会是祁盛这个骑虎难下的下场。
柳新知被发现了,只是洒脱一笑,朗声道:“卫夫人也算得上是在下的故人,在下想着可以顺路来给她诊个脉看看情况。”
说著,他纵身一跃跳下屋檐,在廊下弹了弹衣角,便款款步入。
全程行云流水,仿佛他根本不曾跑来偷听,还反而叫别人听了个清楚一般。
可轮到祁盛,祁盛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现在似乎并不是什么承认暗十七就是皇二子的好时机。
但是,卫钧和柳新知显然都知道他是废太子祁盛,未必会陪着他去演什么暗十七的戏码。
方才在屋顶上说的话,他脑子里转得飞快,却偏偏想不出有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正尴尬呢,忽然见到卫柳笑盈盈朝他一招手,道:“殿下,你怎么来啦?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吗?”
祁盛一时拿不准她脸上这笑容是什么意思,于是没有立刻答话。
他这厢心里还在揣摩卫柳的想法,而卫柳那厢却先一步给祁盛的行为找到了不错的借口。
她长睫微垂,面带笑意,两团红晕在面颊上微微升起,带着少女的娇羞说道:“殿下是担心我被欺负吗?对我这样关切,可叫我受宠若惊啦!”
祁盛:“……”
祁盛总觉得她这话说得不伦不类,阴阳怪气的,很怀疑她是发觉了他的马甲问题,正在借机讽刺她一些什么。
但是不管怎样,在卫钧面前不能被看了笑话。
他强撑著脸面,学着柳新知的样子下了屋顶,用着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实在是我家王妃上次回门,差点儿就被卫府的奴才们打了,她这次不肯带上我,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卫钧立刻说:“惭愧惭愧,微臣已经重重责罚了上次那些不懂事的奴才们,没有人还敢对王妃娘娘不敬。”
双方你来我往,说了些不疼不痒的废话。
柳新知凑到卫柳耳边,低声吐槽道:“你看这祁盛,同卫钧一样是个废话篓子,卫钧是个渣滓,他说不好也一样。”
祁盛:“……”
卫钧:“……”
两人双双安静下来。
柳新知一脸惊奇:“你们怎么不继续说了?”难道是废话也有词穷的时候?
卫柳替他们回答说:“师父,你说话声音太大了,人家听见了。”
柳新知:“……”
卫柳又继续吐槽说:“就哪怕刚刚在房顶,二殿下说了些什么我们也不曾听见,只听见你的大嗓门了,可清楚了。”
柳新知:“……”
卫柳又问:“好端端的,你们怎么聊起丽妃与太后的关系了?她为什么就不会想要害太后呢?”
卫钧回答道:“丽妃当年原本要被亲爹卖进窑子里偿还赌金的,是太后娘娘救下她,教导她,并替她重新做了身份送她入宫,成为皇帝的宠妃。她对太后娘娘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害太后呢?”
柳新知立刻点头说:“的确,她一向都是这样好心肠,见别人受苦就要帮忙。”
卫钧:“……你说太后娘娘?”
“是呀,只是这么多年了,芊芊一直天真。”柳新知又说:“做皇帝的宠妃实在不是什么好出路,她怎么不找个好人家叫丽妃也能做别人的正头娘子呢?”
卫柳挠挠头,总觉得柳新知说的话哪里奇怪,可是一时也想不到哪里不对。
于是,她下意识地顺着曾经的习惯,说道:“师父说得对。”
卫钧没吭声,只看了一眼祁盛。
祁盛也没吭声。
他何尝不知道,有这种想法的,和赞同这种想法的柳新知和卫柳才是真天真呢?
可是,天真有天真的好处啊!
明知不可能,祁盛依旧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卫柳还没有意识到暗十七是祁盛。他还是希望,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可以得到主动坦白的机会。
就算是这个希望破灭,卫柳已经发现了,他也希望卫柳可以天真地原谅他的隐瞒。
天可怜见,他根本没有想过卫柳早就清楚,并且出于恶趣味牢牢把他的马甲按在他身上,不许他脱的可能性。
所以,出于这种微妙的心思,祁盛只是说:“希望太后娘娘真的是你们所看到的那样,没有坏心,只是天真做错事吧。”
柳新知一挑眉:“一定是这样的!我最清楚卫芊娘的为人,她人很好的,和她的名字一样好!”
……
细巧绮丽,光色盛貌,芊芊蔚蔚,绵延不绝。
卫芊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还曾有过一张艳丽如桃李的脸。
算命先生分明还说过,她宜室宜家,不但旺夫还会子孙满堂。
可如今,她照着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天底下,不会有比我更坏的人了。”她用手指摸著自己的影子,低声说道:“可做坏人多好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二公主祁云灵在她身后跪着。
闻言,祁云灵抬头茫然问道:“太后娘娘,您说什么?”
“我说,你想错了法子,嫁妆的事情,你去找盛又有什么用?这是女人家的事,你该来找哀家。”
“太后娘娘,云灵愿意求您!求您帮帮云灵!”
“能帮你的人不是哀家,而是你自己。”
“什么?”祁云灵茫然问道。
太后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诱惑,她轻声对祁云灵说:“哀家给你说个法子,但你得自己去做才行。”
祁云灵膝行上前两步,说道:“什么法子?您说!”
“堂堂公主,你的嫁妆不是你母妃说了算的,而是礼部决定。你母妃更改礼部的礼单,你只需要去告诉你父皇。”太后说道:“你父皇知道,必然重罚你母妃,叫她把贪下的嫁妆都还给你。”
祁云灵闻言,面露迟疑。
要回嫁妆?听起来是好的。
可是重罚母妃?这个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妙。
“母妃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她吞吞吐吐地说:“百善孝为先,岂有子女为了这一点银财,就叫父亲去责罚母亲的道理呢?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孝吗?”
太后又说道:“那么,还有一个法子,不需要你现在做什么,哀家来帮你解决问题。”
“什么法子?太后娘娘你要亲自向父皇高发我母妃吗?这不好吧……”
“哀家最喜欢你们这些小姑娘,尤其是你这样有孝心,懂得感恩的小姑娘。”太后缓缓道:“哀家出自己的私房钱,填补你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