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必抄女则,不如老实交代一下你都做了些什么。”
“哀家,哀家不曾做什么……”
“胡说,你刚刚还试图逼殿下喝药!”卫柳说。
“那药中又无毒,哀家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卫柳去诊了太后的脉,体弱失血这些都是有的,但果然并未中毒,而是中了些其它的东西。
太后再次强调说:“那药中并无毒,哀家没有要害人。”
“只是会叫男人情动而已,是不是?”卫柳冷笑一声:“你当我看着碗底的药渣,闻著那味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也不是毒药!”
“呵,他身中三春丹,三春丹性属阴寒,这药催发阳气之后却会叫他更加虚弱无比,说不好就能丧了性命!”
卫柳越说越觉得生气。
事到如今,她不曾见到祁盛去害太后,可这太后总不老实,再三忍让她还要一件接着一件做坏事。
太后委屈道:“哀家又不懂三春丹有什么忌讳,不过是想叫他收用这两名侍女,谁知道这还是他的人……”
不得不承认的是,卫柳真的很想看太后抄女则。
但是,她也很清楚,抄女则之类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趁热打铁,趁虚而入,早点逼问清楚太后当初到底做了什么是正经。
“当初,”卫柳问:“你对卫钧的夫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太后愣了愣,才回答说:“她?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为什么会有谣言,说她与陛下不清不楚?”
“她酒中有药,在皇后宫中喝醉了只好在偏殿歇下。”卫芊娘回答:“陛下也酒醉入了偏殿,两人睡到了一张床上,被皇后撞了给正著,难道也要怨我?”
“这就有趣了。”祁盛在一旁插嘴,追问道:“陛下好端端为什么会醉酒后进入了皇后的偏殿?”
卫芊娘紧紧抿著嘴唇,不肯说了。
祁盛叹了口气,吩咐道:“拖下去,接着打。”
卫芊娘一边打了个寒颤,一边瞪着眼看他:“你敢?”
“刚刚都打过你了,你说我敢不敢?”
“……你是要造反吗?”卫芊娘色厉内荏地质问祁盛:“哀家是陛下亲封的太后!”
“那我还是陛下亲封的……废太子呢!”祁盛说道。
说完,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他这说法有趣,不由得嘴角一翘。
曾经若说什么东西是御赐,什么名头是陛下亲封,都会觉得是了不起的荣耀。
可现在想想,皇帝是个什么好东西呢?
忠奸不辨,善恶不分。
他看重的人,喜欢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出来,与其说是能唬人,还不如说更像是个笑话。
“你日日一副皇祖父强娶你,偌大的宫城如同牢笼,谁都对不起你的模样,这个时候却想起你是皇帝亲封的太后来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了,皇帝只会松一口气,说不准还会奖赏我?”
“毕竟,你一个不开心,文官就要进谏要皇帝遵守孝道,逼得他要对着比他年纪还小的所谓『母后』行礼,他早就厌烦得很了。”
祁盛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太后根本无从反驳。
她算是哪门子的太后呢?别说不曾生育,她与先皇之间甚至没有做过实际的夫妻。
空有其名,却无其实。
她又威胁道:“我是卫家的女儿,你要得罪卫氏一族么?”
“卫氏一族?”祁盛哂笑了一下:“卫氏早已衰败,如今除了卫钧一人官居一品之外,这朝堂上下还能找得到另外一个五品以上的卫家人吗?”
“别说五品官,就是七品官,卫家如今也不过寥寥三五人,根本不成气候。”
“再说卫钧,他如今自顾不暇,因为夫人犯病的缘故,已经告病请假了一旬有余。”
“你有没有想过,他告病请假这么久,陛下都不曾赐下御医前去医治,是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
陛下早就对卫钧心有不满,卫氏一族的顶梁柱也风光不了几天了。
“更妙的是,”祁盛微微弯腰,目光直视著卫芊娘,一双眼中寒光乍现:“卫氏一族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太后娘娘你该比我清楚吧?”
太后内心苦涩,看着祁盛一时说不出更多话来。
她当然清楚。
卫氏一族曾经何等风光啊。
皇太后、皇后皆出自卫氏。
太子祁盛的未婚妻也是卫氏的女儿。
朝中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几乎人人都与卫氏沾亲带故,而三品之上的卫家人,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清。
是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的呢?
是她陷害卫钧的夫人与皇帝躺在了一张床上,让帝后自此离心。
皇帝生了要铲除皇后的心思,却怕卫家人会支持卫后与她生下的太子。
于是,皇帝一步步地弱化卫家人在朝堂的地位,渐渐地官员迭代更换。
乍一看,卫氏的新家主卫钧步步高升,官至丞相。
但实际上,没有更多朝臣的支持,卫钧早已孤立无援,全靠皇帝一人的偏护。
而这偏护,并非是皇帝真的喜欢自己的这个丞相。
他只是为了装作与卫钧君臣和睦,来伪装他与卫夫人当年的丑事不曾发生……
“呵呵。”太后发出了两声自嘲的笑:“曾经笑别人作茧自缚,到头来是哀家作茧自缚。”
祁盛挪开了目光,挥挥手。
侍卫们动手又要拖太后出去时,太后猛地挣扎,叫道:“哀家都说,什么都说!”
祁盛看向侍卫,侍卫们便又松开手,叫太后继续说话。
太后抬眼看看祁盛与卫柳,问道:“你们想问,是不是哀家害了卫钧的夫人,又嫁祸给皇后,是不是?”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
“卫芸娘冰雪聪明,文武双全,她真的甘心一辈子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吗?”
“若非皇帝与卫钧臭味相投,一起将这件事掩盖了下去……”
“若非卫钧胆小,不敢带着卫氏一族结党支持皇后,逼宫皇帝的话……”
“卫芸娘差一点就可以以皇帝无德为由,逼迫他写下罪己诏,随后自己临朝摄政。”
“卫柳呀,你阿娘确实是无辜受害。”
“她与皇帝都醉得不能人事,虽躺在了一起但清清白白,衣服都不曾乱过。”
“可真正害了你娘的,还是皇帝与卫芸娘,是祁盛这小子的亲爹娘啊!”
祁盛拍案而起:“你胡说!”
“哀家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
卫芊娘冷笑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想把这黑锅扣到我头上来,你好清清白白的当一个替卫柳这傻丫头报仇的好人!”
“呸!我偏不叫你如愿!”
说著,她竟然猛地向殿内的柱子上撞去。
“砰”地一声,她萎然依靠着柱子滑倒在地。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一直流到她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唇上去。
卫柳下意识地扑了过去,帮她止血。
“柳儿,”卫芊娘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哀家早就不想活了,与你说的都是真话……你与你阿娘都可怜,却都是被祁盛与他的阿娘害的……”
说完了最后这句话,太后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她抓着卫柳的手,也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