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太子祁时固然叫他放心——放心他是个酒囊饭袋,除了睡女人别的一概不会,甚至连生孩子都不怎么擅长——在这件事上,简直更是百无一用。
原本的还有个总能想出办法的丞相卫钧,可是卫钧前不久自尽了,新的丞相他还没想好选谁,目前全靠六部尚书一同分担丞相职责。
六位尚书意见不一,一会儿要战一会儿要和,一会儿说送三公主过去,一会儿说只怕送四公主匈奴也会拿去继续喂狼……
此时太后突然说有主意,皇帝就很想听。
他说道:“太后但讲无妨。”
太后却不急着说自己的意思,而是慢慢从很多年前开始讲:“哀家年轻时,曾与堂姐一同读书。”
她口中的堂姐指的正是卫芸娘,而皇帝也一下子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芸娘她与哀家读史,读到匈奴历朝历代,多年为患。
“有的皇帝选择战,却耗尽了国库也未能清除外患,有的皇帝选择和,和亲加礼金,却叫匈奴步步紧逼。”
“芸娘她说,这正如两人打架。”
“若是针尖对麦芒不休不饶,最终只会两败俱伤可怜百姓无辜。”
“而若是一方唯唯诺诺只晓得退让呢,则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皇帝听得入神,到此处时便追问:“芸娘可说过若换做是她,她要如何吗?”
“堂姐说,软硬兼施才是上策。”
“软硬兼施?”
“两军对阵,叫对方看到两败俱伤的风险,再谈和时对方便不会如此步步紧逼了。”
皇帝双眼猛地一亮:“不愧是芸娘!芸娘啊!她说得再好不过!”
卫芊娘看看皇帝,把对他的鄙夷藏得严严实实,露出一丝笑来:“哀家觉得,非得御驾亲征,才能叫匈奴觉得害怕。”
皇帝立刻又变了脸色,否认道:“御驾亲征么,千金之子戒垂堂……”
“但皇帝若是去了边关,朝中无人坐阵也不妥。”太后又改口道:“不如派个皇子去督战。”
皇帝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只可惜,太子是国之重本,走不得,四皇子年纪又还太小,要么还是陛下亲自去呢……”
“太子和四皇子不成,还有二皇子嘛!”皇帝一拍脑门,开心起来:“朕这就下旨,叫祁盛去!”
太后与皇帝对视著,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而站在太后身后的春彩,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到此为止,她幸不辱命。
祁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奔赴边关,偏生皇帝与太后都不曾察觉这一切的背后推手正是祁盛本人。
……
暗五悄悄地潜入了匈奴的大营。
一入匈奴大营,暗卫的眼线便断了。
他并不知道在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晓得祁云灵的遭遇。
他来,是因为他想补救他犯下的错误。
祁云灵知道祁盛在筹划开战,一旦单于呼延淳厚从祁云灵那里得知情报,只怕会先下手为强。
可是,暗五知道,暂时还不是开战的时候,祁国的军队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粮草还在路上,军备还在路上,探子也还没能渗入匈奴的大营……
他需要做一点什么,来扰乱匈奴的步伐,拖延他们吹响开战号角的时机。
与此同时,他还想把祁云灵带出去,那毕竟是祁国的公主,是二殿下的妹妹。
况且,营救祁云灵与刺杀匈奴单于这两件事,暗五觉得自己可以一箭双雕。
这祁云灵在他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来投奔单于,此时想必已经作为阏氏睡到了单于怀里吧?
他悄悄摸摸地一边在夜色中小心寻找单于的帐篷,一面在心里悄悄盘算。
只需要把男的杀了,把女的带出来。
暗五这样想着,终于找到了匈奴单于的所在,却没想到,单于确实正与人颠鸾倒凤,可是床上的却是一个匈奴女人,而不是二公主祁云灵。
但现在……
暗五甚至没有时间迟疑,他在呼延淳厚毫无防备的时候扑身向前,匕首直取他后心。
只一下,他便拔刀而走,快得甚至没有叫人看清他的脸。
无需反复查验,暗杀是他吃饭的本领,他知道只要是他出手就绝不会落空。
匈奴单于怀中的女人颤抖着摸向呼延淳厚的脸,发出一声“救命”的尖叫时,暗五已经又重新躲藏在了黑暗中。
他趁著匈奴大乱时,抓住了一个看穿着打扮仿佛也有些地位的男人,逼问出了二公主的下落后,也一刀杀了。
喂狼,单于的狼群养在东边的营帐外……
暗五在黑夜中带着一身浓重的血气奔走,来不及喘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暗五做事从来靠谱,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要看的人看不住,要救的人救不出来……说出去一定会叫其他暗卫们笑掉大牙。
到时候,兄弟们都升官发财,他自己一个人挨罚吗?
他拚命地跑向隐隐有狼嚎传来的地方。
然后,他终于找到了祁云灵。
他到的及时又不及时。
她还没有死。
但是她的境况似乎还不如死。
喂养狼群的祁国奴隶们,并没有直接把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丢进狼群。
恰恰相反,这些饥渴的男人们决定不浪费她这漂亮的身体。
“反正都要喂狼,喂狼之前不如物尽其用。”
血腥味儿和长期被压迫的痛苦都压迫着他们的神经,泯灭了他们的人性,却激发了他们的如同兽类的一面。
他们甚至一边撕扯她的衣服一边骂她:
“公主?公主也不过是#¥%@罢了!”
“若非你们锦衣玉食,奢侈无度,如何会叫边防软弱成这样,叫我们被俘掠为奴隶呢?”
“我这是成全你啊,否则小娘们到了地下都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儿……”
……
暗五到的及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暗五解下自己的外套,护在祁云灵遍体鳞伤的身体上。
他半跪在她身边,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才听到她声如蚊蚋地哀求。
她说:“杀死我,求你杀死我。”
暗五的匕首刺入她的前胸时。
这个可怜的公主睁著一双眼睛,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喊叫。
但是看她的口型,她似乎是想要喊一声“母妃”。
到死,她脑海中依旧还是想着她母妃的模样,她还是想叫她母妃好好看她一看,对她笑上一笑。
暗五不能理解一位公主为什么可以愚蠢到这个地步,有一个这样凄惨的结局。
可是很多事情,从她不被怜爱的出身开始,就已经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