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晋可起了?”院里很是安静,房铃带着人绕过抄手游廊提裙上台阶,朝竹帘子里头瞟了一眼。
站在门外的小丫鬟道:“刚起了,珠勒沁嬷嬷正在里头伺候老福晋用茶呢,您这便进去吧。”
房铃点头浅笑,抬脚迈入了房内。
进得内室,老福晋已然端坐在贵妃榻上,正逗弄一只玳瑁色的猫儿。
那猫听得动静,喵呜一声,起身一跃下了地,往房铃脚边走来。
尾巴翘的老高,紧紧贴着她的裙摆转着圈儿蹭。
“它叫宝子,它看起来很是喜欢你呢!”老福晋呵呵笑着,朝房铃抬手,“听着外头是来人了,还以为是郡王,快,坐我身边来。”
房铃欠身行礼,躬身摸了宝子一把,笑:“您把它养的真好,溜光水滑的。”随后缓步走至榻边坐下。
“你把那孩子给我接来了?”
“回老福晋的话,还没,妾身想着...明儿再去接,那庄子离咱们府上挺远的,来回就得半天的路程,今儿有些晚了,回来天黑了路不好走。”
老福晋点头,“也好。”话罢回头看向珠勒沁,“把那玉匣子拿了来。”
珠勒沁应声,将其递到了老福晋和房铃的跟前。
老福晋朝房铃笑,“打开瞧瞧。”
房铃一滞,依言抬手开了匣子,里头是一只寄名锁。
金色的项圈上镶了各色彩宝,下头坠一只硕大的锁形辣色翡翠。
锁的边沿又用金子仔细的包了,外头还镶了一层点翠。
整个锁的造型极为考究,房铃一看就是宫里头出来的东西。
“老福晋,这是...宫里头的物件吧...”房铃抬眸道。
“是,侧福晋好眼力。”珠勒沁笑道:“上年除夕,老太后赏下来的,这是那一批彩宝里头最贵重的一件!老福晋便留着了。”
“方才,特命奴婢去取了来,说等那孩子进府就给戴上呢!”
一时间,房铃有些惶恐,不敢接了。
毕竟是老太后的东西...而那孩子又不是王府的血脉..这般东西,若是冒然戴了,只怕是会招惹祸事。
“这寄名锁真真是华贵,妾身在这儿替京墨谢过老福晋了!您这么疼她,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房铃站起身,蹲身行了个礼,又道:“可既然是老太后赏下来的,那孩子尚且年幼,戴这么贵重的物件,恐是压不住...”
“妾身以为,这般贵重的物件,本该是王府里头一个孩子的,您还是留着吧...”
“嗯。”老福晋想都没想,看着房铃笑,意味深长的语气,“你说的也很是有道理!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添个孙儿?”
房铃眉心一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一时间,她感到很是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
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老福晋接下来的话才更是让她脸上烧的厉害。
“无妨,你不必有压力,我知道郡王的脾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即日起,他隔一天就必须到你院子里过夜!没得商量!”
“若一月后你仍然没有身子,我便命令他夜夜都宿到你院里去!直到你有身子为止!”
“这寄名锁你给那孩子戴了去,说不定她一来,咱们这王府就立刻续上香火了呢!”
民间有传闻,若是家中一直没有新生儿,从外头抱一个来好好将养着,便可为家中引来新生儿。
百姓家里头有这么做的,老福晋抱孙心切,也信了这个。
原来将那孩子接来,并不是单纯的出自善意...房铃心里头凉了半截。
她很是后悔没有将京墨一事瞒的天衣无缝叫温都氏给跟踪了去...
如今让她卷到了这侯门公府里头,真说不上来是福是祸...
她本以为老福晋会真心的心疼京墨,可现在看来...未必了...
她心底轻叹,将来,她少不得得为京墨多操几份心了。
她接下寄名锁,同老福晋一块儿定下了喜宴上各色菜系,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伺候老福晋用了一盏燕窝羹才堪堪退了出来。
思云没跟着进去,待房铃出来,她得知这寄名锁竟是老福晋赏了房京墨的,只是满脸欢喜。
“老福晋真是个心善的!竟愿意把这般好东西赏给一个与王府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哪里是心善...房铃不想言明,只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刚出了门子正欲上轿撵,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侧福晋留步!”
她顿了脚,转身去瞧,一个内官正疾步朝她走来。
那人走近了,她才认出来,“玉山公公?你怎么在这儿?郡王也过来瞧老福晋?”说话间,她抬眸朝四周张望。
玉山行了个礼,压声道:“郡王爷没有来,奴才是专门儿在这儿候着您的!”
“你等我?”房铃诧异,却又马上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会儿管着府上的一应事务,谁找她都不稀奇,“可是郡王爷那儿缺什么东西了?”
玉山摇头,“侧福晋,您赶紧想想法子吧!房大人和李其仁将军及他的家眷也就是您的嫡姐都被郡王爷下令抓了!”
“您说什么?”思云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看向玉山,“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女婿怎么能抓岳丈呢!李将军也是郡王的...”
“哎吆!姑奶奶!你瞧着咱们这位爷是在乎这个的?别说是岳丈了!上年被砍头的那两位王爷!哪个不是和咱们爷同一个祖宗的!还不是说砍就砍了!万岁爷都没这份儿狠心啊!”
“侧福晋,依奴才瞧着,您赶紧往承运殿去!好歹问清楚是为着什么不是?趁着咱们爷这会儿人还在那处,一会儿啊,人就得往大理寺那边去了!这会儿您父亲应是已经被押起来了!这一过夜,可就是大麻烦了!”
房铃有些站不住了,她头一个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自己那大着肚子的嫡姐。
毕竟,她可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心疼自己的血亲了。
她不敢想象她被下大狱深受折磨的惨状...
“走,去承运殿。”房铃有些恍惚的谢了玉山一句,脚步不稳的往轿撵上走,差点儿摔了,还是玉山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侧福晋,您放心去,这会儿若是有人来回事,奴才替您张罗着!”
“谢过公公了!”思云摸出一袋碎银就递与玉山,“我们主子这一趟身上没带什么钱,您别嫌少...”
可钱袋子却立即被玉山推了回来,“侧福晋不容易,咱家也不过是能帮则帮。”
他知道房铃是因着什么来的这王府,又将她几日的做事看在眼里。
饶是受了再多的委屈,这位侧福晋口中从不提难。
理事井井有条,凡事又以王府为重,他对她心里头很是有几分钦佩。
说罢,玉山便转身往东边走了。
到得承运殿,房铃便见门子外头已经站了十余个身着官服的人。
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声音压的很低,又时不时朝里边张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每个人都拧着眉头,气氛很是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