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房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冬梅和思云看向德妃的眼神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娘娘您就别戏耍妾身了,不是妾身妄自菲薄,且不说妾身无甚才干,入宫太过抬举,说句不好听的,眼下妾身已是一弃妇,何德何能去爬万岁爷的龙床……”房铃垂眸,淡淡道。
方才她还未睁眼之时,从冬梅和思云二人的话里得知在她落水后屈非白并未对她心急施救,还几番拖延功夫。
这让她原本就对屈非白的失望之意更加强烈了。
这会儿要她入宫?便是要她去做皇后她都是提不起兴致的。
可毕竟在德妃的面前,又不好拒绝的太过直白,只得把自个儿贬一贬了。
本以为德妃听了她的话便不会再继续说下去,却没想到,这位主的话更密了。
“此言差矣。”德妃缓身站起,走至房铃跟前,垂眸睨视着她,往她身后绕去,直到了她右侧才停下了脚步。
“你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我们做女人的,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建功立业,饶是再有才干智慧也只能委身他们男人的身下。”德妃说着,转头往窗外望去,“这已经很不公平,这般境遇下,又何必还要自个儿贬低自个儿呢?”
“我就瞧着你好得很!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说着,她又缓步走至圈椅前落了座,“不就是被恪亲王府给休了么?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是颗夜明珠,他恪亲郡王不认得,可本宫却是认得的。”
听着这话是铁了心了……德妃越是这样,房铃就越是惶恐。
可一直拒绝也不是事儿,问出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房铃抬眸看着德妃,“娘娘,您能否告诉妾身,您为何这么想让妾身入宫?”
德妃粲然一笑,一点没藏着掖着,“这很简单,本宫觉得你是个不失机敏又心地厚道之人,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便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本宫身边缺一个你这样的人。”
“可是娘娘您是已有皇子傍身之人,妾身觉得……”房铃微微一顿,“您的地位已然稳固,实在不需……”
“稳固么?”德妃幽幽一笑,“皇后的位子只有一个,可妃子却有这么多,或许你不懂,想要在这后宫立足,一个皇子是远远不够的。”
“您还年轻,万岁爷一定会再……”
“可本宫已经不能生了。”
“可是……”
“行了,你歇着吧,本宫给你日子考虑。”
德妃走了,冬梅和思云赶紧上前把房铃扶到了榻上。
“真是添乱……好端端的,怎么又出来这么一桩事……”思云叹了口气。
冬梅也叹气,“是啊……王府都是个不容忍的魔窟,这宫里头更甚!咱们主子可不来!受不得这份儿挫磨!”
恪亲王府。
整个承运殿里里外外气氛压抑,无一人敢走动。
“你跟爷说清楚,那休书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屈非白端坐案前,冷着一张脸,周身阴骘。
温都氏坐在右首的椅子上,一双凤眸盯视着对面案几上的琉璃香炉,红唇紧抿,明艳面孔上满是不屑。
二人对峙已有半柱香的功夫,可温都氏愣是没说一个字。
屈非白早已没了耐心,见人还不说话,眸光一转落到了温都氏的脸上,声线冷洌,“还不说是吗?好!那爷现在就赐你一封真正的休书!”
说罢,朝门口喊了一声,“来人!磨墨!”
门外头的玉山脊背一紧,挪了半个脚又停住。
这会儿进去岂不是添乱?难道还真磨了墨让主子爷给那嫡福晋休书一封?
听到这个,温都氏一下子也坐不住了,一转头,眸光刀子似的往屈非白脸上怼去,冷笑一声,“您可是认真的?若真赐妾身休书一封,您觉得妾身的父亲会轻易就这么着了?”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又一口一个您称呼着,可就是听的人心里头不舒服。
这也是屈非白怎么都看不上温都氏的原因。
这个女人,拧巴,强势,事事都要与他争个高低对错,一点亏都不肯吃。
屈非白想,她的脑子里大抵是没有“顺从”这两个字的。
房铃就不是她这样儿。
房铃有脾气,也不是百般顺从之人。
可房铃是那种不声不响便能让他心生愧意之人,让他由不得的心疼起来的人。
至今他都没想明白房铃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感觉,他只能在房铃的身上找到,温都氏和申兰二人,那是绝对给不了他那种感觉的。
他心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想起房铃了。
能怎么着呢?他总不能真把温都氏给休了……
火候还远远未到,这个决心还不能下。
话说到这份上,着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屈非白腾的站起身,疾步出了屋。
外头传来“砰”的一声摔门声,温都氏惊的抖了下身子,却扬唇冷笑出声,“呵,又如何?他还不是拿姑奶奶我没法子!他不敢休我!”
木硕心有余悸的往门口望了一眼,又看向温都氏,温声开口,“主子,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假休书一事暴露,主子爷定是要去找房福晋了……”
“找!让他找去!”温都氏眸底漫上一层雾气,使劲抿了抿唇,“他就是再把人接回来,我也还是不会让那贱人好过!”
木硕叹了口气,“何必呢……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累的还不是您?”
温都氏抬手抹了下眼角,转头,双眸通红的看着木硕,“什么意思?”
木硕轻啧一声,俯身凑到温都氏的耳边,“咱们啊,让她没了脸面!看主子爷还敢不敢接她回府!一旦她脸面全毁,就是主子爷愿意接她回来,老福晋都不一定答应呢!”
“毁容?”温都氏一怔。
木硕摇头,“女子什么最重要?”
温都氏思忖一下,“容颜?身段?”
木硕又摇了摇头,“我的主子……贞洁呀!”
温都氏愣了半晌,眸间一亮,“你是说……”
木硕重重点头,“咱们毁了她的贞洁名声!到那时候,奴婢就不信主子爷还会不计前嫌的接她回府!”
“咱们盟古里的男人怎会容忍自己的女人让别的男人染指?别说是咱们盟古里的王爷们了,便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容忍不得吧!”
温都氏心头咯噔一下,搁在椅扶上的手渐渐收拢,神色犹豫,“这会不会……太过了……”
“哎呀我的主子!”木硕面色惶急,“您方才不是还说若她被接回来您依旧不会让她好过么?怎么这会儿又下不去手了呢!”
“您知不知道您就是狠的不够彻底才让那贱人在主子爷身边有了一席之地!若您一开始也像给申福晋灌避子汤那般对那贱人,她也怀不上孩子,也就不至于让主子爷对她心生愧疚了!”
“您这会儿不赶紧对其赶尽杀绝,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啊主子!”
木硕的一番话,让温都氏心生寒意。
最终,她还是决定采纳了木硕的法子。
在距宫门下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房铃由德妃宫里的内官送到了月华们。
“房府的人已尽数出宫,德妃娘娘已经安排了马车在外候着送您回府,出了这道门,自有人接应您,您慢着些,奴才这便告退了。”
房铃淡然一笑,朝两位内官蹲了个礼,“多谢公公。”
话罢,两位内官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出了月华门,倒是有马车早已候着,可让房铃为难的是,马车不只一辆。
主仆三人正分辨哪辆是德妃给安排的,一内官走了上来,恭敬行了一礼,“您便是房家二小姐吧?”
思云一喜,“正是!公公可是?……”
那内官忙道:“奴才奉德妃娘娘的命,送你们回府。”说着,侧开身子抬手把房铃往前请,“您这边请。”
房铃微微点头示意,淡然一笑,正欲抬脚往前走,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脚步声。
“这位公公,我们主子爷来接我们侧福晋了,就不劳烦您了,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