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亲自藏的,一定是藏好了的,一时半会儿,包她发现不了!”
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框上的琦纱穿堂入户,丝丝缕缕往嵌了金粉的砖石上洒去。
腾起一片朦胧的金光,殿内光线愈发的旖旎起来。
案头的沉愉香燃到了尽头,香灰‘啪嗒’一下塌落在案上,荡起一层烟灰色的雾气。
温都氏赤着脚歪靠在贵妃榻上,乌黑的发丝散落,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
闭着眼睛,整个人奄奄一息似的。
时节已入盛夏,酷热难耐。
早起往东院去那一路,她便感觉身子难受的很。
这会儿,饶是殿中搁了两缸冰,三个女婢在榻前一刻不停的给她打着扇子,她也感到身子里头像是有一股火要把她整个人烧穿了。
这是年幼时便落下的病症,也正是因为这个莫名的病症,她便成为了不孕之身。
一想起幼时的那件事儿,她心头的恨意便肆意涌起。
“那便好,这一下,这王府她是一定待不下去了!”
申兰端端坐在贵妃前的一张鼓凳上,欣然一笑,“是啊,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动手,就看您的了。”
须臾,温都氏懒懒掀开眼皮,“你说吧,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
一连几日过去,屈非白再没去房铃的院里,只是隔三岔五的往申兰的院里去一趟。
可虽这样,却也没在申兰那儿睡过一个整觉,总是待上两三个时辰便披衣起身往承运殿回。
申兰心里头不悦,却也从没埋怨过什么。
这般宠幸来的不易,她太想抓住屈非白这个人了。
只要他肯每天都见她一面,即便不在她的床榻上过夜她也是极愿意的。
只是苦了她的胃,每日晨起都得先到温都氏那边在她的冷戾注视下被灌上一碗避子汤。
饶是苦的她口中泛酸水也是一滴药汁都吐不得的。
把那汤尽数喝下还不算完,还得在院中跪上半个时辰温都氏才准她回自己院。
一连这么几日下去,申兰便彻底的受不住了。
她动了歪心思,这样子下去,温都氏究竟准不准她怀子嗣还是个未知。
这日从温都氏那边往北院回的时候,申兰走到半路,眸光一亮,看向身侧的白春,压声道:“咱们今儿出府一趟。”
“出府?”白春不禁疑惑,“主子,您是有什么东西要买?”
申兰摇头继续往前走,“不,咱们去找个郎中。”
“您身子不适?”白春很是讶异,“那又何必出府,咱们府上的府医或者到宫里头去请个太医来都是极容易的事儿,又何必到外头去瞧那些个庸医...”
“废话!若是府医能用,我还会到外头去寻郎中?”申兰白白春一眼。
白春有些许的明白,又有些许的不明白,却也点着头应了下来,“是,主子放心,奴婢就说是陪您出去逛去了。”
为了避免被外头的人认出来,申兰特意选了中街最末尾的一家医馆进去了。
“妙真医馆。”下了马车,竹归驻足站在医馆门口,仰起脸将医馆匾额上的字念了出来,又回身同白春一起将申兰搀下。
“主子,这个医馆的名儿起的不错,想来,咱们是没选错地儿。”
申兰抬手将帏帽的纱帘略往上撩开些许,往医馆内瞧了一眼。
只见里头除了柜台站了个伙计正低头拨算盘珠子外,再看不着旁人。
这般清冷正合她意,便放下纱帘赶紧往馆内走去。
听着门口有声响,房玄参停下正拨算盘珠子的手,往门口看去。
见有人来,撩袍迎出柜台,“这位夫人,您是看诊还是抓药?”
“这儿可有坐诊的郎中?”白春将房玄参自上而下的仔细打量了一遍,又朝馆内四处张望了一遍,问道:“你们这儿可有坐诊的郎中?”
“有的,您这边请。”房玄参说罢,抬手将人往右手边的隔间里请。
申兰却不挪脚,“伙计,你们店里的这位郎中,医术如何?”
房玄参见状,站定,淡淡一笑,“夫人放心,我们医馆在这条街上虽位置算不得最好,铺子也不大,可名声却是打出去了的。”
“您到外头随便一家去问问就知道了,我们店里这位郎中乃是宫里头已致仕的一位老太医,我们东家重金聘来的,医术高明,几乎是药到病除,疑难杂症少有老先生不能治的。”
“这么厉害...”闻言,竹归和白春不禁相视一笑,竹归朝申兰悄声道:“主子,看来咱们今儿还算是误打误撞来对地儿了。”
申兰心头一喜,抬脚往隔间里走去。
“姑娘,请你把你家夫人的病症说与老夫听。”
这下可把白春和竹归给问住了。
白春忙躬身往申兰的耳边凑去,悄声道:“主子,这...奴婢该如何说?”
申兰思忖一下,只得自己开口,却半晌也没说出来。
“那不如,老夫先给夫人拿个脉?”老太医见多识广,以为是这位夫人面皮薄不好意思说。
可申兰知道,她今儿不是来拿脉的,拿脉也不能诊出她的症状。
“老先生,我心里头有个疑惑,一直不得解,故而前来想求您指点一番。”
“夫人但说无妨,老夫一定尽己所能。”老太医微微一顿,和煦道。
申兰踌躇再三,终究说出了口。
“若是一个女子,行房的次日一早都得被迫喝一碗避子汤,又有什么法子能让每日的这碗避子汤失去它的功效令这女子怀上身孕呢?”
听罢,老太医的神色一滞,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他在宫中行走了大半辈子,这样的问题不是没有妃嫔私下请教过他。
毕竟,在宫中,被迫喝避子汤的女人太多了,想要那避子汤失去效力的女人也同样很多。
可自他被聘到这医馆里头为百姓瞧病以来,还从未有人来问过这样的问题。
他的眸光像是要穿透那层纱帘一般,缓缓摇了摇头,“敢问夫人...是什么来头?”
闻言,申兰的心头咯噔一下。
难道自己如此小心,还是如此轻易的就露馅了?
可这个问题她是万万不能回答的。
“这和瞧病有什么干系吗?”她强装镇定缓声一笑。
“当然有。”老太医呵呵一笑,“您方才说的倒是有解,只是...是药三分毒,能解毒的药更是毒上加毒。”
“夫人若是说不出您的来历,老夫还真是不敢轻易给您开这道方子。”
一听有解,申兰大喜过望。
“这么说,真的有法子在喝避子汤的同时怀上身孕?”
“是的。”
申兰简直快要笑了出来,一想到她马上就要避开温都氏的法眼诞下王府的头一个麟儿,她便激动的浑身上下都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坚信,只要她为屈非白诞下嫡长子,又有宫里头妃的加持,往后在王府里头,她便可以横着走了。
到时候,一个房铃算得了什么?
就是温都氏,只要她费费心思,也同样可以让她把那个嫡福晋的位子让出来。
不过,她还没傻到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位郎中。
“我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儿媳,婆家也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
“只是...”她说着,抬手拿着帕子伸进纱帘内作势往脸上擦去,哽咽了几声,“夫君是个爱纳小妾的,公婆又袒护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我这个儿媳,一家子由着几个小妾折腾我这个大夫人...”
“老先生,您真得帮帮我!”想到每日一大早温都氏对她的那番磋磨,说着说着,申兰真的哭出了声,“您若不帮我,我真是连活都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