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昨儿夜里北院的动静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冬梅气急之余,特意吩咐了下去,不准这话入了主子的耳。
可房铃一早醒过来就留意着呢,方才她们在外头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她自认自己不会再因那位爷拈酸吃醋,可听到那几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头还是隐隐抽动了一下。
可是,又如何呢?那份她自以为是的情意终究是过去了。
身子发软,她就想这么躺在榻上,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事儿都不想听。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爷们的宠爱她是得不到了,不能再失了管家之权。
再者,她的那几处铺子庄子,也得好好的打理打理了,好歹让自个儿身上有些钱财。
这失了宠,往后若是没个子嗣傍身,再叫人给撵出王府去,也好有个去处。
经过昨儿一夜辗转反侧,她已经决定一刻不停的为自己的以后铺路了。
指望着男人的情爱过日子,太过飘渺!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房铃苦笑,所谓朝承恩,暮赐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与其沉浸在那不可得的情爱之中,倒不如先把自个儿支愣起来。
冬梅还在廊檐下同其他人说着什么,便听得身后门开了。
“姐姐,侧福晋叫你进去给她梳头呢。”
“梳头?”冬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还是疾步往内室走去。
这才看见,人已经从榻上下地了。
“主子,您少说得静养个十天半月的,您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吧。”冬梅上前将人往榻上搀,房铃却摆了摆手往梳妆台前坐去,“无妨,我不走动,就坐在屋里听她们各处来回事,你给我梳头吧。”
冬梅一听,急了,“您这怎么说也算事小月子,您...”
房铃微微一顿,回头拉住了冬梅的手,眸光镇定,“我坐小月子,这府里头的事儿谁来管?”
“谁爱管谁管去呗!您还要为这王府把您的身子搭上?那不是又来了位申福晋,让她管去呗!”
房铃摇头,“话不是这么说,你觉得,让她管,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她....”冬梅语塞,竟狡辩不来了。
怎么不是呢..那位申氏进府头一夜便承了宠,这若是被她拿去了管家之权,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自己这主子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自己主子眼看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就靠着在管家这件事上得老福晋的赏识和庇护了。
若是连这件差事都丢了,往后的日子...
冬梅没再说话,伸手去拿案台上的梳子。
房铃笑了,回身往铜镜中看去,那张脸愈发的寡淡了。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这王府是什么地界,这里头是不养闲人的。”她眸光淡淡的盯视着铜镜中的那张脸。
“嫡福晋什么都不用干,不能生养,更不受郡王爷的宠,饶是如此,王府也养着她,敬着她,这不是因为她貌美,而是因为她有个那样的父亲,王府看在她父亲的面上不得不养着她,敬着她。”
“申氏呢,自己的表姐是万岁爷身边的宠妃,她进府的头一夜便承了宠,这样的身份,往后在王府的待遇自是不必言说,也是什么都不用干便享无上尊荣。”
“可我们就不一样了,你主子我的父亲还得靠着郡王爷,如今我又失了宠,掉了一个孩子,这往后还能不能生还是另一说呢...”
“你说,咱们若是不再勤快点儿,把个内务管的好一点儿,那老福晋还会觉得你主子我有用处吗?”
“一个没有用处的人,是很容易遭旁人厌弃的,人不能把自个儿弄到一无是处的地步。”
冬梅眼底雾气升腾,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主子太不容易了。
这王府,并不是她的主子自愿来的。
如今,要遭受这诸多苦楚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想着法子的讨好老福晋,即便身子不爽利也不敢耽搁一日。
只为在这王府混的一席之地...
她恨她们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家里头呆不下去了,普天之下哪里不能混口清闲饭吃!
可她们偏是女儿身,只得困在这后宅一生,即便日子过的如此的呕心...
最大的安慰便是那些铺子和庄子了,有它们在,她的主子好歹不必为钱财犯愁。
“奴婢明白了,您就放心吧,往后,这府里头的事儿,奴婢和思云二人一定尽心尽力为您分忧!让这府里头的人谁都不敢小瞧您!”冬梅拿着梳子轻轻的将那一头乌发绾起,有些哽咽道。
后寝。
温都氏端坐上首,身子歪靠在锦枕上。
微微颔首,目光直直地朝门口看去。
眸底冷淡的像是在看一只猎物,一边唇角向下,露出几丝不屑。
她一手端茶盏,一手拈茶盖。
清透的玻璃盏碰撞之间,声调婉转悠长,冰裂的清脆声回荡在久无人气儿的前厅。
她好像已经数不清屈非白有多少日子没来过她这儿了。
门口,申兰站在那儿,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她一早便往后寝来给温都氏请安,尽管早已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被这嫡福晋的气势给吓到了。
已经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这位嫡福晋不让她坐,也不让她走,愣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她心里发怵,却是不敢轻易说些不敬的话的。
只得眼睛盯着地面,在心里头盘算着若是她与这位嫡福晋起了冲突,她宫里头的那位护身符能否护的住她..
毕竟,这嫡福晋的爹很快就要升任吏部的一把手了。
并且,她还记得裕妃曾同她说过,为她爹荐官的多铎亲王屈玄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狠角色。
比恪亲郡王还黑心,能不惹就不惹。
可申兰却不这么认为。
那日到屈玄的府中赴宴,她觉得那人立若芝玉兰树,笑若朗月清风,只是一个满腹经纶的矜贵公子,身子似乎还很不好。
分明是个病公子,同那黑心二字...怎么就沾边了...
不过既然裕妃都这么说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想着这位嫡福晋的父亲身后是那位屈玄,申兰便更加了几分小心。
“听说你昨夜承宠了。”
一道冷声悠悠荡入申兰的耳廓。
终于说话了!她咧咧嘴,刚想回话,又一道声音随之而来,夹杂着些许调笑。
虽是笑,却令她觉得无比瘆人。
“你是长得挺俏的,跟狐狸精似的,你的这张脸,比东院那位还让我感到厌恶!”
申兰的笑滞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