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同管事确认了明儿入宫的时辰,房铃便将人遣了出去。
管事一走,房铃往榻上一歪,阖上了眼皮。
宫里头那位裕娘娘是中书令何绍的大女儿,颇受万岁爷宠爱。
而这何绍与自己的父亲房从之向来是不对付的。
房家与何家有仇...
这位裕娘娘的表妹要与自己共侍一夫便罢了,何以还要在她表妹进王府之前见上自己一面?房铃盘算不清楚。
少时,冬梅便将房京墨接回了王府,一同来的,还有钱妈妈。
先前的那个小乞丐不见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皮肉白嫩,小脸愈发肉嘟嘟的。
见了房铃,居然颇有礼数,竟会像模像样的请安了。
简单的吉祥话也会说几句了。
“看来钱妈妈是用心教养了,这些时日辛苦您了。”房铃将房京墨抱坐在腿上,朝钱妈妈笑道。
“侧福晋您说的哪里的话,这是老奴的本分,更何况,这孩子乖巧的很!一点儿都不费心!还真是同您幼时的脾性有几分相像呢!”钱妈妈站在一旁,慈爱的看着房京墨。
可转瞬间,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房铃,“这孩子毕竟不是王府的血脉,那老福晋和郡王爷...真的愿意将她养在府上?”
“若是不成,您可千万别为难,老奴带着她在庄子上住着也是挺好的!”
“别因这孩子影响了您的日子...”
“不会,这是经了老福晋同意的。”房铃浅笑。
“那便好!”钱妈妈一下子乐了,尽管庄子上很是清净,可一个这么小的女娃,终究还是住在府上安全些,将来上私塾也很是方便。
想起那日老福晋的那番话,房铃看向房京墨的眼神有些不忍。
她不忍告诉钱妈妈在老福晋的心里,房京墨只不过是王府的一味药引子。
老福晋盼着她能够为王府引来子嗣。
“吃。”房京墨剥开手里的果子仰着头往房铃的嘴边送,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似鸦羽般灵动。
一时间房内气氛活跃了起来,都被这孩子的举动逗笑了。
这院里平素冷清的厉害,来了这么个小主子,奴才们全都争着去逗。
“侧福晋,这孩子还真是懂事儿!”
“是啊,还知道让您先吃呢!”
“可怜见儿的!呐,再拿一个!”思云捧着果盘凑到房京墨的跟前,笑吟吟逗她。
怀里的这个小人儿,房铃是怎么看怎么爱,忍不住捧着那粉嘟嘟的小脸亲了一口。
“这么热闹?谁在?”绕过影壁,刚上了抄手游廊屈非白便听见了正屋里传来的阵阵说笑声。
丫鬟一面前头走着引路一面频频回身道:“侧福晋将庄子上头的那孩子接来了,已经热闹好一会儿了。”
玉山小心翼翼地去看屈非白的脸,果然,方才还带着些快意的面色在一时间变得铁青。
帘子猛地被掀了开来,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一下子将门口的光线堵了大半。
众人皆往门口看去,纷纷垂首请安。
方才的热闹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无一人敢出声。
房铃抬眸往门口看,与那道阴鸷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妾身给爷请安。”她起身,拉着房京墨往前几步,蹲身行礼。
房京墨不懂这些人的脸色怎么一瞬间变了,只是扬着小脸看了屈非白一眼后学着房铃的样子也像模像样的蹲身请安。
“谁准你把她带回来的?”屈非白负手踱步到上首撩袍落座,双腿分开,一手搭在膝上,另一只胳膊撑在椅扶上,眸底漫上一层寒意。
房铃起身,拉着房京墨转回身,淡淡道:“老福晋准了的。”
“这府里谁说了算?”屈非白紧接着房铃的话,怒意不减。
这是不高兴了...房铃眉心一跳,尽管她早已有所准备,可对着那张冷冽的面孔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有些应付不来。
“自然是郡王您。”她微微垂眸,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
“既如此,为何未经本王允许便将其带回府?”
“妾身说了,这是老福晋的意思。”房铃语气依然淡淡的。
“你...”屈非白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房铃跟前,他一向发不起火来。
这个中原女人,不像自己那个嫡福晋一般性情暴烈,二人说不了几句便要争吵不休。
可房铃不一样,她永远都是那么柔柔的,令他对自己的火气感到内疚。
天儿热了,她今儿穿了一件薄雾烟纱的银丝锻裙。
尽管那裙袍并无束腰,他却仿佛能看见锻裙下那副玲珑有致的身子。
想起昨夜在榻上的疾风骤雨,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心头的怒意也消了大半。
半晌无声,房铃抬眸偷偷去瞧,却又对上了那道眸光。
只是,已不似方才那般冷冽,变得尤为炽热,似是里头烧了把火。
这道眼神是有些熟悉的,昨儿夜里,她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下被磋磨了好些时辰。
一时间,她感到浑身不自在,脸烧的厉害,慌忙将眸光移开了。
好在外头有人说话了。
“回郡王爷、侧福晋的话,老福晋得知那孩子被接了来,说今儿晚膳都往她院里去呢,还让郡王爷您使了人去将贺兰老福晋请了来,说今儿晚上一道热闹热闹。”
贺兰氏,老郡王的侧福晋之一。
老郡王薨逝之后,老福晋便将另一位侧福晋和四位庶福晋及十余侍妾都撵到了宗庙里。
她们都是无所出的,可这贺兰氏便不同了。
她育有一子,比屈非白小一岁,年二四。
也正是因这贺兰氏育有一子,老福晋爱惜名声,不想别人诟病,更不想被自己的庶子记恨,便恩准贺兰氏随这庶子开府别住。
她们住在与恪亲王府隔着两条街的北陵别院。
庶子屈非卿本可以受封二等镇国将军,可他自幼不喜刀枪,偏爱舞文弄墨,喜读典籍,因此并未受封将军。
不过屈非卿一向很是上进,先帝爷还在时便中了进士。
上年又经由六部,都察院和礼部三馆会审推举成为内阁大学士,此外,还兼着军机处赞务。
总的来说,老郡王虽子嗣凋零,可两个儿子都十分争气。
位子都坐的名正言顺,朝臣们的心里头对二人亦都是很服气的。
屈非白应下,起身出了东院。
他一走,众人皆松了口气。
房铃好好将房京墨装扮了一番,又教了她几句漂亮话,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往老福晋的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