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铃思忖一下,摇头,“还是你亲自去一趟较为稳妥。”
思云应声往外头走去。
思云走后,房铃重新躺回了榻上。
许是身子本就虚弱,又未歇好的缘故,竟头昏脑胀的想再睡上一会儿。
可刚闭上眼睛,方才温都氏和那几个婆子的嘴脸便又浮现眼前。
她索性不睡了,起身盘坐榻上,朝外间望了一眼。
“谁在外头?”
一个女婢闻言掀帘走进,恭敬道:“侧福晋,您有什么吩咐。”
“钱妈妈呢?”房铃端起炕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回侧福晋的话,奴婢这一大早还未见过钱妈妈,不过大抵也应是在小主子的屋内,奴婢这就给您叫去。”
“不必了。”房铃说着就要下榻,那女婢缓步上前蹲身为房铃穿鞋,“奴婢今儿一大早听小主子屋里伺候的人说,小主子昨儿夜里啼哭不止,怎么哄都不肯睡,又看不出是何缘由。”
“想来,昨儿夜里钱妈妈是费了些气力的。”
“是么?”房铃低头看着那女婢,不禁蹙眉,“这样的事儿怎的没人来知会我一声儿?”
那女婢微微一怔,站起了身,小心翼翼瞧了房铃一眼,才道:“昨儿夜里...您...奴婢们不敢扰了您安睡...”
房铃知道女婢并未说实话,昨儿夜里,屈非白大半夜的扔下她回了承运殿。
现在,已经闹得府上人人皆知。
房铃叹口气,未再接这个话茬。
站起身道:“走,瞧瞧小主子去。”
东厢房内,房京墨才刚刚醒过来,房铃走进里屋的时候,钱妈妈正坐在榻沿给房京墨穿衣裳。
房京墨一看见房铃进来,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等不及把衣裳穿完,扯着半只袖子走下了榻往房铃跟前飞奔而去,任谁都拦不住。
“母亲!”房京墨一把扑到了房铃的怀里。
房铃躬着身子将房京墨搂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该说不说的,这无痛当妈的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主子,您瞧,这小孩儿的身子啊就是长的快!”钱妈妈站起身,也跟着往房铃跟前走来,笑着指了指房京墨身上的衣裳,“您瞧,这前些日子刚置的衣裳,这么快袖子就短了。”
富吉站在房铃身侧,笑道:“不能吧,是不是那缎子洗了几水不经洗变短了?”
钱妈妈摆手,“那倒真不是,这是上好的杭缎,且一直都是用凉水浣洗,不会变短的,就是这孩子长的快。”
房铃一把抱起房京墨往一旁的一张小榻上走去,坐下后歪着头朝房京墨看去,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既然衣裳不经穿,咱们就多置它几身!好不好呀?”
房京墨手舞足蹈的嘿嘿一笑,露出缺了一个的门牙,“好!”
房铃抬眼望了窗外一眼,天边长长的一片红晕,太阳已经露了半个头。
“今儿天好。”她转头看向钱妈妈和富吉几人,“咱们今儿出街逛逛,给京墨买些吃食,再置几身衣裳。”
“然后,顺道往医馆去一趟,一呢是对对这些日子的帐,再瞧瞧医馆里可有什么事儿,二呢...”说着,房铃低头看房京墨一眼,“他们兄妹二人分开这么些日子了,也该见上一面了。”
钱妈妈点头,“您决定就好,只是...您今儿这么上街去,是不是得知会老福晋一声?还有...郡王爷...”
这么些日子,钱妈妈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屈非白在房铃身上的那种情感是十分别扭的。
房铃做什么事都须得知会他一声,如若不然,他便生闷气。
这些,钱妈妈看出来了,房铃自然也看的出来。
若二人的关系还是以前的那般,她今日出门一定是会知会他一声的。
可经过昨儿夜里那事儿,她便不想这么做了。
“有什么好知会他的。”房铃看下房京墨,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语气冷淡,“调回我大哥,就是他在万岁爷跟前说一句话的事儿,可饶是如此,他却怎么都不肯帮这个忙。”
“往后,我们这儿什么事儿都不必再知会郡王爷。”
“他若允我待在这王府里,我便安安分分待着,若有朝一日他不允了,我也不是再没有去处。”
闻言,屋内几人神色大骇,钱妈妈尤其诧异,“主子,难不成您的意思是...您这是要郡王爷休了您?”
房铃垂眸,抿了抿唇,沉声道:“若有朝一日,真走到了那一步,也许...还真算的上是我的一件幸事。”
“您...”钱妈妈瞠目结舌,“可是若是被休出这王府,您能去哪儿?难不成回房府?老爷他定是...”
房铃摇头,想起房府,她就觉得好笑极了。
“回房府是不可能的,我父亲也一定不会让我回去的。”
钱妈妈叹气,低声呢喃,“何止是不让您回去...一旦您被王府休出去,老爷怕是连您这个女儿都不会认了...”
钱妈妈说的是事实,房铃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些。
“若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回房府,大不了我自己置一处小院,再或者到庄子上住去,这大宅院的日子...我真真是受够了...”
“不说这些了,快,给京墨梳洗一番,咱们早些出去早些回来。”
话罢,房铃也起身往正屋回。
刚上了游廊,便看见思云脚步匆急的往正屋走,神色似乎也很是不安。
房铃心头咯噔一下,也忙加快了脚步。
进得屋内,房铃赶忙先问思云外头是何人。
“是名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只是,那人奴婢也不认得。”思云神色惶急摇头,从袖中拿出一道用火漆封了口的密函,“他鬼鬼祟祟的打量了奴婢许久,还说出了奴婢的名字。”
“奴婢反问他是谁,他却不答,只拿出这东西叫奴婢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
“还说这是十万火急之事,叫您赶紧给个主意。”
这一番话说的好生唬人,房铃拿着那密函翻来覆去的看。
好半晌,才将其撕了开来。
里头是一张对折了的黄表纸,打开来,字迹娟秀,房铃一下子就把那字迹认了出来。
“是大姐的手信。”房铃不由得有些失声哽咽,自大姐夫李其仁被放到西北去,她们姐妹之间便再无通信。
外放的罪臣不可与其亲友通信,这是重罪,因此,这封信来的很是不易。
“是将军夫人?”闻言,思云也很是欣喜,“太好了!信上怎么说?夫人现在如何?胎相可稳妥?”
大姐房瑛自幼对房铃身边的女婢一向很好,几名女婢也很是记着她的好。
得知房瑛随李其仁被外放西北的时候,思云和冬梅也很是揪心了几日。
这下房瑛忽然有了消息,思云也不禁红了眼眶。
可那信房铃只看了几眼,脸上的笑便凝住了。
“怎么?主子,将军夫人的情况可是有什么不好么?”
房铃抬头,只见冬梅也在不知何时进了屋内。
她叹口气,将手中的黄表纸对折,再对折,神色落寞。
“夫人她...胎相很是不稳,那边缺水缺粮,她很是不习惯,这便罢了...”
胎相不稳已经让冬梅和思云感到很是忧心了,可后头的话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别的不顺心之事。
“莫非,还有什么更严重之事?”思云紧张道。
房铃未抬眼,点了点头。
“不会是将军他又被...又被万岁爷给降什么职了吧?”冬梅怯声问道。
“不,可这件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启齿。”房铃歪身靠在了锦枕上,眸光一转,看向了榻几上的琉璃鎏金小香炉。
听着难以启齿四个字,冬梅和思云谁也不好再问。
半晌缄默,房铃才又开了口。
“夫人说,自从知道被官降一职,将军便郁郁寡欢,到了西北,整个人愈发的颓了下来,开始去喝花酒,后来,更是日日都去...”
“现在,将军整个人已经不复从前那般有耐心,稍不顺心便对夫人非打即骂。”
“什么!”冬梅差点儿惊叫出声,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他对夫人可是再好不过了!怎的...”
李其仁的性子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房铃其实一点儿都不震惊。
谁好好的被官降一职好受?更别说被降一职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他犯下了什么错处。
说到底,李其仁如今的处境,完全是被屈非白对她这个侧福晋的报复所波及的。
李其仁是无辜的,心头自然不平。
一时间,房铃的内心很是焦急和内疚。
她觉得是房瑛和李其仁如今的处境完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男人嘛,官场失意,还是被冤枉的,心头自然很是憋屈和愤慨,性子大变也是在所难免。”房铃望着窗外悠悠道。
“主子,您怎么反倒为将军说起话来了呢?他如今可是又喝花酒又打将军夫人啊!将军夫人她还有孕在身!将军他竟然也下的去手!”冬梅激动道。
“不是我为将军说话,是我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苦了将军夫人...”
“那,夫人她来信的意图是什么?她是不是很想回来?”思云担忧道。
房铃回头看向二人,无奈的笑了一下,“她不光是想回来,还想同将军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