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郡王,软轿来了,不如,先让奴才们把人给抬出去?太医们已经在阁内候着了。”
提起休书一事,屈非白的心头有气,太监的话便也不入耳了。
他双眸一眯,盯向屈玄的眸光着实阴骘,“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给她房府送休书了!”
见此状,几个太监朝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话。
人都昏过去了,屈非白不管不顾的非要把话问个明白,可屈玄等不及了。
看着房铃苍白的脸,他不想再与屈非白拉扯下去,躬身将人一把抱起就要走。
一时,众娘娘和宫婢们皆面色哗然。
“啧……她究竟是谁的侧福晋……可真是荒唐……”一个妃子朝身侧另一个妃子小声道。
另一妃子双眸微眯,眸底闪过一丝冷色,“还真是个狐媚子,竟能勾的多铎亲王在众人跟前为她这般不顾人言。”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惊动了站在最前头的庄妃,她缓缓回头朝正嚼舌的两个妃子睨了一眼。
两个妃子对上了庄妃的目光,忙垂下眼帘噤了声。
见屈玄要抱着人走,屈非白几步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可还未开口,就遭了屈玄一记冷眼。
“休书一事你该去问你的嫡福晋才是!你若不想房铃死,就不要再耽搁功夫!”
闻言,温都氏心头咯噔一下,愈发有些慌了。
看着靠在屈玄怀里的房铃,屈非白心头不悦极了。
他不是不想把人抢过来,可他自幼是肆意惯了的,对人对事,一向都是淡淡的。
不论是人还是物,只要他想,就从没他得不到的。
这会儿,却要他从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抢女人?他拉不下这个脸。
哪怕那是他的女人。
在众人面前,他只想装作不在乎。
甚至究竟在不在乎,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一向觉得他对房铃的感觉很是模糊。
似乎这么个人待在他身边行,不待在他身边也行。
无论身边有没有这个人,他心里都没多大触动。
眼看着休书一事似乎是要暴露,温都氏不禁有些着急了。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个法子。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屈玄和屈非白的身上,她悄摸往申兰身边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赶紧到主子爷身边说出来方才是谁把你推下湖去的!”
“这还说得清么……”申兰浑身湿的透透的,妆也花了,鬓也乱了,很是不想往屈非白的跟前站。
可温都氏可容不下她这个,一把就把人推了出去。
也是牛不喝水强摁头,申兰没了法子,几步扑在了屈非白的跟前,哭天抹泪起来。
“郡王,方才,便是房铃推了妾身!您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申兰这么一闹,屈玄也不再与屈非白对峙,径自绕过他往前走去。
屈玄一走,温都氏的心也彻底的放了下来,走到屈非白的跟前为申兰说话,“郡王,方才妾身也瞧见了的,确实是房铃推了申福晋。”
说着,她又回头瞧庄妃一眼,“这若是在府上也就算了,偏是在宫里头出了这等子事……又是三皇子的满月宴,这也忒没规矩了些!您若是不惩戒房铃,只怕是会惹的万岁爷和庄妃娘娘不满啊……”
“胡言!”
温都氏本以为这一次怎么都够让房铃喝一壶的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出一道淡漠的声音。
她不禁转过头循声望去,三位大妃的眸光正全都往她这边盯来。
只是,站在右侧的那位身材丰腴的妃子瞧她的眼神同另两位妃子很是不同。
眸光孤傲,神色不屑,似还有隐约的怒意。
虽被截了话,温都氏却不敢冒然顶撞回去,只是先在心底里细细琢磨这是哪位妃子,位分如何。
裕妃她是见过的,是站在最左边那个,庄妃方才也已经说过几句简短的话,也不是这个,是中间那个。
那么,既然二人都不是……那就是那个德妃了……
她脑子里开始思索德妃与房铃的关系,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个人是从无交集的。
那德妃为什么帮她说话?难道是单纯的看不惯她被她二人诬陷?
宫里头娘娘们之间这种诬陷都只能算是小手段,对付起来一定是手到擒来不费什么脑子的。
若是德妃打定主意要管这码事,她还真不是德妃的对手……
想到这里,温都氏觉得德妃的眼神更可怕了。
可这毕竟是关乎她在屈非白跟前脸面甚至性命之事,她还是不能够轻易就这么由着德妃说话。
她挪了挪声子面对德妃站立,微微颔首,硬着头皮斗胆将德妃的话给驳了回去。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就是胡言了……”
可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了德妃身边宫婢的喝斥,“放肆!我们娘娘可准你说话了?”
宫里头规矩大,温都氏是知道的,可她这会儿确实顾不得这么多了,继续放肆道:“妾身并非有意在娘娘跟前放肆,只是娘娘方才胡言二字,妾身实在不明。”
“不明?”德妃眸光在温都氏和申兰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温都氏脸上,冷笑一声,“恪亲郡王,你的嫡福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伙同你的侧福晋诬陷你的另一位侧福晋,可真是个人物啊!”
“得亏宫里头没进来个这样的,不然,这后宫岂不是要变天了?”说着,她朝庄妃和裕妃分别看了一眼,缓声一笑,“庄妃,裕妃,本宫说的对么?”
庄妃并不想掺合这桩事,可既然是德妃说话了,她也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表个态,“是啊,方才本宫与德妃裕妃确实亲眼所见,是申福晋拉着那位房福晋的手不松开,然后自己跳入湖中,以此制造被房福晋推入湖中的假象的。”
裕妃觉得申兰蠢的没边,不动声色的斜睨申兰一眼,未言语。
申兰捕捉到了裕妃的眼神,把头缓缓低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又窸窸窣窣起来,看向温都氏和申兰的眼神皆变得锋利起来。
“原来竟是个蛇蝎心肠的……”
“这样的人也配做恪亲王府的嫡福晋?”
就这么被拆穿,温都氏也没了辄,一下子颓在了原地不敢吭声。
温都氏排挤房铃,屈非白一向是知道的,结合房铃之前的为人处事,他本就不怎么相信房铃会把申兰推下水。
这会儿又加之德妃为房铃说话了,屈非白便更是不想再听申兰和温都氏的胡言乱语。
他朝温都氏看一眼,沉声冷道:“休书一事,回府后你必得与本王说清楚!”
话罢,转身离去。
屈非白一走,人也都散了去。
德妃一手托在一内官的手臂上,也往石子路上走,路过温都氏身边,顿住了脚步,略低了低头仔细去看温都氏的脸。
眸光对视的一刹那,温都氏不由得垂眸看向了自个儿的脚尖。
“既做了嫡室,就要有嫡室的气度,王爷们三妻四妾自古有之,休了一个可以再娶一个,你诬陷的完么?何况,如此下去,也只会令爷们愈发厌弃你!”
“你今日借着宫宴当着众人的面与你们府上的侧福晋闹了一场,你以为丢的是谁的脸面?还不是丢了恪亲王府的脸面!蠢的没边的东西!”
望着德妃的背影,温都氏顿觉如同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她将手里的帕子狠狠扔在地上,压着声愤愤出口,“她有什么资格来骂我!就凭她是德妃么!”
一旁的申兰木着脸,她自觉今日被温都氏坑的实惨,心里头对其意见更大了起来,“不然呢,你以为这是王府?由着你作威作福?”
“你……”温都氏转身抬手就要打申兰,可申兰已经走开了老远。
这回温都氏是真吃了瘪了。
她狠狠跺了一脚,往石子路走去,怒道:“出宫回府!”
身后女婢相视一眼,“可……宴席还没……”
“就说我病了!”
这顿宴温都氏到底是未出席,不过,缺席的不只她一人。
房铃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满眼的暮色。
粉蓝色的天际线边晕染了大片橘黄。
梅花状雕花窗外,夕暮将整个院子染成了橘红色。
这里的景致比王府美多了,看着看着,心头那些个烦事儿似乎也渐渐远去了。
“这处的窗景是不是很漂亮?本宫特意命人让你歇在此处。”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让房铃惶恐,转脸看去,年前的丰腴美人是有些眼熟的,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站在榻前的思云赶忙看向房铃道:“主子,咱们现在在德妃娘娘的寝宫里,这便是德妃娘娘。”
说着,思云又郑重补道:“主子,温都氏和申氏联手诬陷您将申氏推入水中一事,也是德妃娘娘帮您澄清的!”
闻言,房铃不禁有些惶恐,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德妃抬手制止了。
“歇着吧,何必起来呢,太医说了,你身子本就弱,还落了水,很是需要静养几日。”
“是啊主子,您就躺着吧,德妃娘娘人很好!”冬梅躬身凑到房铃耳边压声耳语。
话虽如此,可房铃还是让冬梅给垫高了枕头,微微坐起了身,颇有些歉意的看向德妃,“娘娘恩典,妾身无以为报……”
德妃笑了几声,托着宫婢的手往一旁的圈椅上落了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茶盏递与宫婢,两手往椅扶上一搭,这才看向房铃,“你已经报过了,只是你不记得了。”
房铃赫然,“妾身是头一次见娘娘尊颜,何来报过之说……”
德妃又笑了几声,抬手点了点房铃,“你不认得本宫,本宫可认得你!”
“不,本宫也不是认得你,本宫是认得你的女婢和你腰间的那块儿玉环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