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铃很是诧异,贺兰南乔不过十八的年纪,竟对京中的角儿如此熟悉。
“妹妹知道这个人?”
“知道!这个商老板不仅人长得风流,更是写得一手好字!我姑母很是喜欢听他的戏,我便跟着姑母去过几回喜雅社,还去后台跟他说了两回话儿呢。”说起商官锦,贺兰南乔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了。
上一次见她,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蔫蔫的模样,房铃都以为她是身子不好。
今儿见了她谈论商官锦,房铃似乎是看出点什么,却又不敢肯定,更是问都不敢问的。
因此,只是笑了笑,“那便好,看来,今儿这位商老板是请对了,贺兰老福晋也对他如此喜欢。”
“嫂嫂这几日辛苦了。”屈非卿端坐对面看着房铃,声线低哑。
屈非卿这个人,便是说客套话的时候都是那么的一本正经,那张明月清风的脸上露不出一丝笑。
“不辛苦,这本就是我这个侧福晋的分内之事。”房铃浅笑。
话音刚落,一道尖酸的声音当即冒了出来。
“呵,你这个侧福晋今日好不风光!一大早的便跑的没个人影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王府的嫡福晋呢!”
温都氏今儿穿戴甚是华丽。
金簪缀了满头不说,一身绛红配了金线的牡丹凤凰纹云缎裙更是华贵惹眼。
再往脸上看去,脂粉正浓,眼眸如波。
若再配个盖头,今儿的风头便不属于那位即将进府的申福晋的了。
相比之下,房铃那身软银轻罗纱袍和乌发罗髻上的那支玉簪子就显得素雅极了。
若不是她那张脸,没入人堆儿里还真是瞧不太着。
今儿的主角是申氏,想起裕娘娘的那番话,她觉得自己这般素雅装扮实在好。
房铃身子朝温都氏的方向转去,微微颔首欠身,“妾身不敢,里里外外谁都知道,这王府的嫡福晋是您,妾身今儿,不过是为老福晋分忧,为您分忧。”
当着这么主子丫鬟的面,她并不想与温都氏起什么争执,煞风景。
可此时此刻,温都氏的心里头是憋着火的。
方才周婆子已经把房铃早已私下买了炮仗备着一事告诉了她,没能让房铃陷入难处,她很是不甘心。
这会儿,更是怎么看房铃都不顺眼。
可奈何她这一拳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时,也没什么话可再说。
并且,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她也有分寸的很,只得将气先暗暗咽下,等晚上再发作。
温都氏气哼哼起身往外去了,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脸上都有了笑。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趁着其他人说笑的时候,房铃这才想起来还有桩事。
她忙将贺兰京拉过些,压声道:“好妹妹,我还有一事要说与你。”
贺兰京正色道:“嫂嫂直说便是。”
房铃抿唇又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二人之间还算不上太熟悉,“老福晋托了我给你物色一好夫婿,我...我不好推脱...只得应下了。”
闻言,贺兰京面颊漫上一层红晕,缓缓低下了头。
说到觅夫婿一事,未出阁的姑娘还是有些娇羞的。
“我...全都听老福晋的,但凭嫂嫂安排。”
房铃笑,“你不反感便好。”
“我是这么想的,今儿,上门参宴的王公子弟挺多的,到时候,你就远远的看着,先从这里头挑一挑,若是有中意的,便指给我,如何?”
贺兰京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好。”
不一会儿,上门赴宴的人鱼贯而来,王府愈发的热闹了起来。
贺兰氏同老福晋也往前厅来了,至此,房铃便一直坐在老福晋的身侧未再动弹。
就在这时,院外陡然间静了下来。
不知谁在外头说了一句,“多铎亲王到了!”
闻言,厅内人皆神色一滞,二位老福晋不约而同起身往厅门口迎了去。
其余人见状,皆也起身跟着往厅门口站去。
虽说屈非白这个郡王在万岁爷的跟前比别的王爷们都有面儿,可到底多铎亲王屈玄是先帝的懿太妃所出,当今万岁爷的亲兄弟。
表兄弟再亲,终归是不能越过亲兄弟。
因此,这表面敬重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更何况,二位老福晋都心知肚明,这位多铎亲王可不是什么善茬。
院外寂静,宾客亲朋,丫鬟小厮,无一人发出哪怕一咳嗽声。
皆分站两侧,给中间让了一条道出来。
房铃站在老福晋身侧,不禁将头缓缓抬了些往外头看去。
那人还没来。
下一刻,便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影壁后传了进来。
这是来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房铃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昨儿在屈玄府上的柏树丛后的那一幕。
心砰砰的跳。
一时的紧张令她尽量不动神色的深吸了几口气。
等再抬眸,那一行人影已经自影壁后闪了进来。
她一眼认出,打头的两个带刀侍卫后边便是屈玄。
他今日没披薄披,着一身浅云细花纹底袍服,大片的云纹在锦缎上若隐若现。
月白色绦带束腰,绦带下悬了一块通透的镂空白玉,还有几个香囊。
黑发用一鎏金冠束了,那张刀削斧刻般的脸虽还是略显苍白,倒比以往碰面的时候有了些许的气色。
他个高又生的白,身形也很是修长,虽看着有些病怏怏的,可走起路来却是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人越走越近,厅内逐渐有些躁动了起来。
“这就是那位亲王啊!果真是俊朗雅致啊!”
“是啊!我央了我母亲许久要她带着我今儿来王府赴宴,就是为了见他一面!王爷那么多,就属他长相最为矜贵了!”
“哎?听说这位亲王还未娶福晋呢!不知道他的福晋得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啊!”
“你们都别同我抢!我可是早已让我父亲去求万岁爷....”
听着身后女眷们的阵阵私语,房铃抿了抿唇,心头一声叹息。
如果这些未出阁的闺秀们得知这位王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还说得出这番话吗...
“老福晋!何劳您亲自迎了出来!”屈玄一进厅门,便赶紧上前伸手去搀二位老福晋。
“亲王驾到,臣妇不敢不迎,这是规矩!”老福晋呵呵一笑。
话罢,众人将屈玄迎进厅内落了座。
“侧福晋,你亲自去瞧瞧郡王穿戴的如何了?告诉他多铎亲王到了,让他赶紧到前厅来。”老福晋朝房铃道。
房铃立即起身,正欲往外走,却被屈玄制止了。
“不必了,待会儿本王过去寻他便是,何必再让弟妹跑一趟,怪累人的。”屈玄啜了口茶,看老福晋一眼,又将眸光往房铃脸上挪去,笑了。
他这一笑,好似晴光潋滟,‘唰’的一下,厅内所有闺秀的眼睛都亮了。
可他的眸光,却始终停留在房铃的脸上,丝毫不曾移开。
好似在等她一个回应。
这道眸光,房铃并不是没看见,只是选择了无视。
不光是房铃瞧见了,老福晋也瞧见了。
老福晋微微一顿,这才呵呵一笑朝房铃摆了摆手,“既如此,那便随亲王的意思吧。”
“是。”房铃颔首点头,落了座。
屈玄陪着二位福晋说了会儿话,便往承运殿去了。
他走后,贺兰京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房铃的身侧,附到了她的耳边,压声问,“嫂嫂,方才的那位王爷,可娶福晋了没?”
闻言,房铃原本要去端茶盏的手一怔,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