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您请安。”屈非白挪步上前,面无表情。
“我正要使了人去叫你呢。”老福晋抬头,乐呵的看向屈非白,“坐吧,正好你和侧福晋好好陪我说会儿话。”
屈非白未看房铃一眼,也并未坐,只双手垂放,微微躬着身子,低头道:“不了,儿子有客,不便多作停留。”
“一会儿九贝勒和宫里头裕娘娘的兄弟要来府上,儿子来知会您一声。”
他那个样子恭敬极了,房铃看了一眼又一眼,在这老福晋的跟前,那位爷身上的那点子疏离冷漠感一下子全没了,只剩下了贵气。
老福晋微微一顿,眸光流转,眉宇间染了一层厌弃,“裕娘娘的兄弟?那不就是中书令何绍的儿子吗?怎么?你如今同他也走得近些?”
屈非白抬脸,唇角微动,朝房铃看了一眼,没有应声。
这是不想让自己听啊...
房铃自幼在家中便是个看惯了眉眼高低的,这点子暗示,她还是能感知出来的。
她立即起身,笑意一丝一丝在脸上绽开,“老福晋,妾身这就先退下了....”
老福晋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佯装生气的看着房铃,“好好的回什么回,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呢!”
“怎么?你就这么怕他?”方才屈非白看向房铃的那一眼,老福晋瞥了个正着。
“不...不是的。”房铃赶忙掩饰,“妾身只是...”
“那便坐下,你是他的侧福晋,他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知道,同哪些人走得近,同哪些人走得远,同哪些人之间有隔阂,又同哪些人之间有交情,这你都应该知道知道。”
“千万别以为将来你这个侧福晋只能在这深宅大院里走动!”
老福晋这话说的很好,房铃的心里头也很是认同,再无话可辨,只得依言又坐下了。
“说起来,这个何景与你另一个尚未进府的侧福晋还是表兄妹关系呢,你何时与裕娘娘家里头走的这么近了?”
见状,屈非白只得应声,“儿子陪着房铃回府奔丧那日,回来的路上撞上了九贝勒,也正是那一日头一遭见到了这个何景。”
“一表人才,人挺随和的,没什么架子。”
“这个何景,与他那中书令的父亲性子如出一辙!”老福晋冷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么些个吏目里头,就属他最不近人情!这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人!九贝勒怎么把他引荐给你?”
“您不必烦扰,只是点头之交,儿子心里有数。”屈非白低沉的声线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他只想赶紧转移话题,“今儿天这么好,您怎么没出去走走,后园子的金丝桃和绣球花该开了,让女婢们搀着您去瞧瞧。”
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了解的,他不想再说,老福晋也不逼问了。
“你有数就好,只是,光朝廷上的事有数是不行的,这宅子里的事,你也得心里头有数!”老福晋紧紧的攥着房铃的手,肃色看向屈非白,“侧福晋过门都几日了?为何你一个晚上都没到她的房中宿过?”
片刻寂静,只有廊檐下雀儿的叫声一声一声的往房内传来。
“是,儿子疏忽了,近日朝廷事多烦忧,儿子....”
“你别找借口!”老福晋缓声道:“既如此,我就舍了这张老脸求到万岁爷跟前,求他放你半个月的假如何?放了假,总能腾出功夫照看照看自己的侧福晋了吧?”
“嫡福晋不能生养,你是知道的!如今,侧福晋进门了,还不赶紧续上香火!我这把身子骨,还有几天活头?这孙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
老福晋的这番话是在指责屈非白,可却让房铃感到如坐针毡,心里头更是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如今,自己不仅仅是父亲和郡王爷之间利益交换的载体了,还兼顾了一个负责生育的女人...
“是,儿子知道了,绝不会再让您为此忧心。”屈非白仍旧冷声道。
“还有,既然今儿你来了,我便把话都说完了吧。”老福晋淡淡道:“即将进府的另一个侧福晋,是宫里头裕娘娘送来的,这位裕娘娘,主意大得很!她凭白的给你送一位侧福晋,想必,是有内情的。”
“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老福晋的话还未说完,屈非白便截断了她的话,“儿子会小心的,若没什么事的话,儿子便先行告退了,想必九贝勒他们也快到了。”
“旁的没什么,只是,这几日嫡福晋的精神头不大好了,就先让侧福晋协理管家吧,你觉得呢?”老福晋这时候脸上才又有了几分笑模样。
房铃心头咯噔一下,“老福晋,这...妾身不成啊...妾身...”
她不想揽这么一件麻烦事,王府大,管不管的过来不说,若是让温都氏知道了,岂不是吃了她的心都有...
更何况,这说话就是另一个侧福晋进门的日子了,那可是裕娘娘的亲表妹!半点都慢待不得!
这个关头让她来管家?这不是明摆着要出事情吗!
“内宅的事情,您安排就是。”内宅的事情,屈非白没什么可关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福晋笑着看向房铃,“待会儿我便吩咐管事修巴把各处的钥匙给你送了去,趁着这个机会,你好好的学学,就当提前熟悉了!”
“你只管放心去打理,凡有什么事儿,我在这儿给你撑着!”
屈非白是同房铃一同从老福晋房里头出来的。
屈非白一手撑在腰间,慢悠悠地挪着步子,方才那个姿势站了那么久,他更吃痛了。
房铃迈着小步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她想上去扶一把,可犹豫良久终究未上前。
想想进府后他对她的百般冷眼,算了...一个瞧不上她的男人,她又何必硬生生贴上去。
“你是个很本分的侧福晋,今儿,你做的很好,本王谢你。”
一道冷声从前头飘来,将房铃从神游中抽离了出来。
听到那个‘谢’字,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去,那高大健硕的背影仍旧往前头挪着,只是,似乎脚步放慢了许多。
房铃也刻意放慢了脚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丈距离。
“左不过都是为了家宅安宁,是我作为一个女儿的本分,也是我作为一个侧福晋的本分。”
她应的不卑不亢,没有得意,也没有讨好,只是客观陈述心头所想。
话落,前头的人顿住了脚,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话,未免太过实诚了。
屈非白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却不料,腰间的疼让他一个站不稳往一边倒去。
“小心...”房铃差点惊呼出来,箭步上前试图将人搀住,可偏的被脚下的一颗小石子硌了一下。
人没扶住不说,自己的身子也重重地往一边倒去。
她心头大呼今儿未免太寸了!这位爷在自己的冒失下得摔两次...
她紧紧闭着眼睛做好了摔在青石板上起来挨骂的准备。
可下一瞬,腰间被紧紧一箍,整个人又陷入了那一袭肃杀之气中。
又是那熟悉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