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怀瑾拿着筷子的手一怔,抬眸看向了房铃,“这么说...我的病...真的是有外因的?”
房铃还是略微有些犹豫的,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将此事告知谷怀瑾究竟对不对。
可思来想去,为了她以后在这宅院多加一份小心,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是有人每日一点一点在你的膳食里头下了药,方才回府之前,我先到那日给你瞧病的方太医府里头去了一回,方太医说了,那药虽算不上毒品,却害人的厉害!”
闻言,谷怀瑾倒吸了一口凉气,胃口全无。
“方太医仔细验过了你那日的膳食,当日一验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梅雪使了人到王府知会了我,我便吩咐冬梅回来悄悄给梅雪递了话,叫她安排个靠得住的人往郑姨娘的屋里头去搜罗一番。
果真!还真在她屋里头搜出了些许不明物!”
“少夫人,是这样的。”梅雪点头附声,“奴婢让榴花去的,买通了郑姨娘院的一个洒扫小丫鬟,趁着郑姨娘出门的功夫便溜了进去,发现那些东西后榴花不敢多拿怕被发现,只拿了一丁点,第二日方太医来,奴婢拿给他查验,方太医说那膳食里头的就是那东西!”
“奴婢当即吩咐榴花再回去取些来做证据,可榴花再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东西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
“想来是郑姨娘瞧着侧福晋给您请了太医来瞧病,害怕她给您下药的事儿败露,便赶紧将那些东西给扔了!”
说罢,梅雪走到条案跟前,将一个粉瓷花瓶抱起,瓶口朝下一抖,一包东西掉到了条案上。
“您瞧,就是这个。”她将那东西拿到了房铃和谷怀瑾的跟前。
“这本是一味中药,名冰片,人多叫它龙脑香,有醒神止痛的功效,算的上一味奇药。”房铃缓声道。
“可若是把它给没病的人吃了,便会使人的五脏损伤,头晕嗜睡...长此以往,人会越来越虚弱....”
“她...她竟如此狠毒?竟要置我于死地?”谷怀瑾吓的面色惨白。
“也是...她原本或许想着大夫人一走,这府里头的中馈大权便被她捏在手里头了...”谷怀瑾眸光直勾勾的盯视着院外,语气森然,“可她没想到,父亲直接把这个家交与了我这个少夫人!”
“这么一想,她想置我于死地也不奇怪了!”
房铃看了眼那包冰片,抿了抿唇看向谷怀瑾,“嫂嫂,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接下来,你心里头是何打算?”
谷怀瑾沉思片刻,眸光看向房铃,“想必你心里头也有了打算,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房铃心里头是有了想法,可受到伤害的毕竟是谷怀瑾,她又已是出了阁的女儿,说起来已不便插手娘家的事了。
虽说二人关系好,可到底不能事事都替对方作主,没了分寸...
若是插手了,结果好,大家皆大欢喜。
若是结果不好,她与谷怀瑾的这段姑嫂情谊便极有可能因此破裂。
为旁人出了主意就得背负旁人的因果,这样的事儿,她不想干。
“我还是先听嫂嫂的。”房铃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若我照你说的做了,事儿处理的不好反倒怨你。”谷怀瑾把房铃的心思看透了,她心知房铃是极通达有分寸之人,便是最亲近的人她说话也是极谨慎的,从不轻易给人出谋划策。
莫说是这么样一桩事了...
“你尽管说,我自有决断。”
房铃这才起身踱了几步,开口。
“若叫我说,这郑姨娘害了你,咱们手上又有人证物证,把她告到官府那里去,她是一定狡辩不来的,只是...”
她回转身看向谷怀瑾,“这么一来,事儿便闹大了!”
“父亲的后宅出了这样的事,有异心的朝臣一定会参他家规不严纵容妾室下药,你知道的,当今的万岁爷最是不喜他的臣子府上有这等肮杂事儿,到时候父亲的仕途只怕...前路不明...”
“不过父亲也已是快致仕的人了,若真有人参他一本,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最多被打发到外任上熬个几年告老还乡。”
“可我大哥就不一样了!最怕的是父亲被参连累我大哥...”
“他还年轻,在京西的任上熬了也有三年了,眼看着明年就有望调回京中了,若是中间插这么一杠子,到时候...只怕是又得等上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
谷怀瑾静静的听着,思忖片刻,点头,“你说的很对,全都考虑到了,不用说,若是把郑姨娘告了官,父亲的位子肯定得挪一挪,你大哥也一定会受牵连。”
“还有一人,若是她出了事儿,倒是不足以咱们为她怜惜,可我左右一想,终究是一家人,谁出了事儿咱们房府都不会好过。”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谷怀瑾叹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是房溪,若她的小娘被告了官,传出那下毒之事,更是不必说,到时候,她别说是进宫里头做娘娘了,就是外头的那些个侯门公府都没一家敢要她的!”
“正是。”房铃缓身落了座,“嫂嫂,这利害关系咱们都捋清了,你心里头也不必为难,毕竟你的性命都受到了危险,你也不必如此考虑别人了,自个儿最重要!”
房铃一手抚着茶盏,温声,“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郑姨娘若是给她下的药,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父亲和大哥的仕途忍着,可事儿偏到了谷怀瑾的身上。
如此,她便不能劝着谷怀瑾忍了,人家是儿媳妇,在娘家也是爹娘一手金枝玉叶般的养大的,嫁到她房家不是来忍苦头的。
房铃知道,她没有一丁点资格劝谷怀瑾忍下这口气,也是真心的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不报官。”谷怀瑾抿了口茶,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淡淡出声。
“少夫人,可是...不报官的话往后您就得天天的提心吊胆着...”梅雪一听,不禁急促道。
“闭嘴,没规矩!”谷怀瑾朝梅雪喝斥一声。
“嫂嫂真是这么想的?”房铃微微一顿。
“对,就息事宁人吧。”谷怀瑾叹口气,“不然又能如何呢..就算不为父亲想,也得为你大哥想,他经年寒窗苦读,不能为着这么一件事就送了前程。”
“咱们做女人的,不就是盼着自己的夫君好么...”
谷怀瑾的这一番话房铃一点儿都不惊讶,她早就知道谷怀瑾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一个把自己的男人永远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只是她不免感叹,若把她换到谷怀瑾的位置,她未必能做到谷怀瑾这般无私。
为一个让自己守活寡的男人而牺牲自己的安危,心甘情愿的继续做一位贤内助帮他守着家,只为他在外头平步青云...
她房铃怕是做不到...
“嫂嫂贤惠...大哥有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房府的福气。”
从谷怀瑾院子出来,听得小厮说老爷回来了,房铃便直奔书房。
几句客套没有感情的问候过后,房铃开门见山,“您到万岁爷跟前求个恩典,把大哥赶紧调回京中吧,这府里头必须得有个能主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