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没有尽头的道路,何羊此时感觉身心俱疲,他叹了口气后停下了脚步,身旁的新娘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这路到底还要走多久。”何羊不耐烦的看着那新娘说道。
新娘目视前方许久,淡淡的说道:“快到了。”
发现对方可以交流,何羊瞬间来了精神,“你到底是谁?这是哪里?”何羊歪着头看着新娘回到之前那个沉默不语的样子后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着。
良久,在他发现周围的灵魂越来越少后,他看到了不远处那孤零零的祠堂。
快步走上前去,看到了那祠堂上熟悉的神龛,何羊眯着眼睛说道:“所谓的拜天地不会拜这个东西吧。”
新娘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到了那神龛前缓缓跪下。
看了眼新娘,何羊淡淡说道:“我可绝对不会跪这个的。”
新娘身体微微颤抖,她的红盖头略微上抬,好像在看着何羊,“你为什么不跪。”
何羊不屑地笑了一声,“它杀我父母,害我亲姐,我为何跪它?”说完后低头看着新娘,“你若真把我当做你郎君,你现在跪的是害你郎君全家的凶手。”
“那又如何,礼成足矣。”新娘的声音缓缓传来,不带有丝毫感情。
“好,礼成足矣。”何羊点了点头,随即将走到神龛前,在新娘注视下,他举起那有些沉重的神龛,感受到双手传来莫名的刺痛感,何羊咬着牙将它举起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神龛没有被摔碎,而是化为一缕青烟缓缓消失。
何羊打量着祠堂里的其他东西,蜡烛,贡品,还有一张照片。
他拿起照片的瞬间,身旁的新娘突然起身从何羊的手中夺过照片,何羊诧异的看向新娘,缓缓说道:“你是被迫成为这里的鬼吗?”
虽然只是一瞬,何羊还是看到了照片中那美丽的女人。
还没等他过问,一个尖锐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礼成!”
何羊面如狰狞向后看去,只见到一个男人慌忙逃走的背影。何羊哼了一声,随后感觉脚底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感觉。
看着不断下沉的身体,何羊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新娘,“你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回答何羊的只有那重重的眩晕感,虽然这次意识恢复的比上一次要快,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是让他好一会儿才站稳,缓缓睁开眼睛,何羊扫视四周后直直的盯着眼前。
此时的他身处于一间宽广的正堂之中,左右坐席皆满,但宾客全是面色惨白的鬼魂,烛光摇曳,映着他们那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
而在他前面则是巨大的天地桌和上面的两张遗像。
一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想必就是身边这位新娘的父母,何羊摇了摇头,随后死死地盯着面前坐在桌子旁边的男人。
“二拜高堂!”尖锐的声音从何羊身后传来,何羊就好像没听到一般,视线并未离开面前。
“你是谁?”何羊的语气不善,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阴狠。
“原来是你,我见过你,在荣盛大厦。”男人淡淡的笑了笑说道,随后将身旁的茶杯缓缓端起,轻轻吹了吹后放下。
何羊上下打量着男人,随后他缓缓开口说道:“苏珏是你杀的。”
男人点了点头,随后他眼中露出了浓烈的好奇心,“你解决了那两个玩具,还能来到这里,你的灵魂应该比我之前收集的要更好。”
何羊微微眯起眼睛,“你说,他们是玩具?”
“一时兴起做出来的,但是好像把事情搞大了,我还正愁怎么收场呢,没想到是你帮我解决的。”男人端起茶杯又吹了吹放下,随后笑着说道,语气和善,仿佛在和多年老友谈心一般。
“那这个也是你的玩具?”何羊瞥了一眼身边的新娘开口问道。
“这个不是,但我帮了她一把,给她这穷酸的地方加一些宾客。”男人摇了摇头说道,随后看向面色阴沉的何羊问道:“要不要和我联手,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很强,在这里我对付你可能需要花费力气,但是如果你愿意做。。。”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何羊的冷漠的声音响起,“滚。”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局势,你现在已经被它缠上了,没有我你是离不开这里的,而且如果我想对你动手,你肯定会死在这里。”男人端着茶杯缓缓起身,走到了何羊面前,那张如同瘫痪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
不露察觉的瞥了一眼男人手中的茶杯,何羊不屑的说道:“你也会死。”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刚想说什么他就感觉手腕一疼,发现何羊的右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何羊右手一抖,那个茶杯没拿稳,摔到地上碎了。
“你怎么能动?不是它拖着你过来的吗?”男人此时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是声音充满了惊慌。
何羊看着那男人的右手腕渐渐变黑,这是灵魂被另一个灵魂伤害的样子,他缓缓抬头,笑着看着男人,“欢迎参加这场婚礼。”
周围的宾客向着男人一拥而上,何羊死死地握着那只手腕,看着男人被那群鬼魂撕咬拉扯,好笑的说道:“用茶来装作是安魂香,真有你的。”
“如果我不是灵魂形态又怎么会被你暗算,小子,我记住你的脸了,惹到我们的下场可不仅仅是死!”男人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团黑烟升起,男人的身影在烟雾中消失不见。
看着手里那条断手,何羊嫌恶地皱了下眉,随后递给了新娘。
新娘此时愣了愣,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了断手,将它放进了红盖头内,咀嚼声再次传来,何羊淡淡的说道:“我可以陪你拜祭你父母,但只是陪你,现在的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能让我下跪的人了。”
新娘怔了怔后缓缓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宾客们会攻击那个男人而不是你。”
“蜡烛倒了以后那群灵魂不是冲我来的,而是慌乱的逃跑,应该是害怕你,而这些鬼魂在我出现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而那个男人有安魂香所以不受攻击,我有什么呢?”何羊笑着抬了抬自己的右臂,那血红的绸布就牢牢地缠在他的手腕上。
“你有心爱的女人吗?”新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挣扎和犹豫。
“我有,那两个女孩都很可爱。”想到了秦巧儿,何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两个?”新娘的声音顿时变得阴冷,何羊愣是被她那绸布拖着来到了新娘的面前。
“对啊,她有精神分裂,两个人格我都喜欢。”何羊有些茫然的看着新娘,随后揉了揉被勒的有些疼痛的右手。
“你。。。”新娘语气一顿,陷入了片刻沉默后,“你和她们结婚的话,不也会跪吗?”
何羊被新娘的话问的愣住了,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说道:“还真是,那我除了她以外。”
“你会保证你永远爱着和你结婚的女人吗?”新娘的声音从红盖头下幽幽传来。
何羊歪头看着新娘,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和他聊这些,“看来你的死或许。。。”
“回答我!”新娘的声音充满愤怒,这让何羊有些吃惊。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一个死人操心什么活人的事情。”何羊冷哼一声,随后他右手用力一拽,新娘被他拉了过来。
“我说过,可以陪你祭拜父母。”何羊淡漠的声音响起。
新娘缓缓跪下,向着那两张遗照磕了三个头后,她缓缓说道:“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这里。”
何羊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身体一沉,“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根源。”
新娘阴冷的声音传来,“那你只能死了。”
“礼成!”
血红充斥眼前,熟悉的眩晕感,紧闭双眼的何羊感觉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力拖拽到了更远的地方。
当他再睁开眼时,整个环境就变得诡异,阴森狭隘的通道中只有微弱的烛光,一眼望不到头的通道中一个个新郎和新娘动作一致的相互叩拜,何羊嘴角抽搐的看着面前那诡异到极致的场景。
那些新郎有的已经头破血流,大脑外露,甚至有的上半个头都碎掉了,他们还在继续所谓的“夫妻对拜”。
通道只能由两个人并排,而那跪地相对的新郎新娘们贯穿整个通道,何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行动,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那尖锐的声音:
“夫妻对拜!”
下一刻,所有的新娘都摘掉了她们的红盖头,露出了让何羊头皮发麻的“喜”字头。
随后那一个个“喜”字头向着各自的新郎扑去,狠狠地啃食着新郎们的身体,整个通道传来了数不清的咀嚼声,何羊就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那些从一个个新娘口中伸出的胳膊将新郎扯碎后塞进嘴里。
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肉味,何羊缓缓地看向了身旁的新娘,她不会也是。。。
没等他多想,恐怖的进食已经完成,一个个新娘站起身子,来到了通道两旁,贴墙而立,留下了刚刚好两人并肩而过的通道。
何羊浑身颤抖,他咬了咬牙,缓缓迈开了步伐,向前走去。
一个个“喜”字贴在那通道上,走近了何羊才发现那还在蠕动的肉芽,血液在她们的霞帔上流淌,浓烈的刺鼻气味让他恶心。
何羊宛如与恐惧为伍的迷途羔羊,行走在绝望的最深处,穿过了血肉的甬道,站在了地狱的大门前。
看着地上一个个猩红的红盖头,它们拼成了一个“囍”字。
何羊压抑住回头的冲动,但背后那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停止,看来那些新娘们都在自己身后。
“最后一拜了,夫君。”新娘的声音清冷,她缓缓地向着何羊跪下。
身后的血腥气味越来越近,手腕的红绸布越来越紧,何羊直了直有些颤抖的双腿,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能够好好沟通的话,我不想杀了你。”
“我知道夫君比我要强很多,但这里并不只有我。”新娘语气里的威胁显而易见,她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何羊,轻声道。
“我只会和一个女人行成婚之礼。”何羊淡淡的说道,眼中的恐惧和疯狂交杂,但想到了那个女孩,两者被那抹深深地爱恋所替代。
新娘身体颤抖,血液从她红盖头下缓缓流出,浸透了她本就鲜红的霞帔,她语气不甘的说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何羊忽然身体一顿,他大笑着说道,“我怕死啊。”随后他看向了来时候的通道,笑着说道,“可是我死不了。”
“小羊!”何白焦急的声音传来,脸色铁青的闻人辞紧随其后,一人一鬼来到了何羊面前。
“姐,你可算来了,你要不来就多了个弟妹了。”何羊笑着说道。
何白打量着何羊面前跪下的女人缓缓说道:“那不是挺好的。”
“巧儿会宰了我。”何羊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新娘们,“咱三应该不能干掉全部的,但只要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何羊的视线落到了面前的新娘身上。
“你真的打算杀我?”新娘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何羊叹了口气,刚准备动手就发现地上那些红盖头忽然颤动,何羊一个没站稳就坐倒在地,何白和闻人辞想要过来却被那群“喜”字头拦住去路。
何羊震惊的看到那些红盖头缓缓汇聚成一片血池,何羊暗叫一声不好,他奋力的向着何白的方向跑去,然而右手上的红绸却死死的将他拽回新娘身边。
“姐!”何羊刚喊一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礼成!”
鲜血如浪潮将他卷入池底,感受着如同女子深夜啼哭般幽邃而哀伤,冰冷的寒意与揪心的疼痛交织,何羊痛苦的抓着胸口,一阵女子的哼唱声在他脑中响起,如同哀歌般萦绕在他心间。
“啊!”何羊猛然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面前陌生的房间,他下意识看向了身旁,新娘正坐在他的床头,在他惊恐的注视下,新娘缓缓地掀开了红盖头。
“入洞房!”尖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后门窗紧闭,只留下摇晃的烛光照应着两个人的身影。
看着女人那张美丽苍白的脸,何羊瞳孔紧缩,他看到在女人的脸上有道深深的豁口,如同深渊一般将她的脸从上下劈开,露出了里面的森然白骨。
“这是你老公带给你的?”何羊震惊的说道。
“就在新婚夜里,他怀疑我和别人有染,挑在那个时候报复我。”女人轻声说道,眼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所以你在新婚夜报复所有的新郎。”何羊看着女人沉声说道,“让新娘昏迷是担心她们看到你的样子吗?”
“那个男人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我如果帮他的话就不会伤害那些新娘。”随后她看向何羊说道:“你不想成为我夫君是因为我这幅面容吗?”
何羊摇了摇头,“因为我有爱着的女孩。”他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坚定。
女人看到了何羊眼中那不自觉流露出的爱意,她痛苦的闭上眼说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何羊知道她在拿他的新郎和自己比,但是没有任何可比性,连接自己和秦巧儿之间的不只是因为爱情。
何羊无力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把我的挎包还给我,里面有个黑色匣子,能保证你的灵魂不会因为根源消失而消散,我会在将来找到为你修补灵魂的东西,让你能够投胎往生。”他语气诚恳的说道。
女人有些惊讶的看向何羊,“你要让我再相信一次男人。”
何羊点了点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可以下辈子找个好男人。”他想了想说道。
女人冷笑一声,“恐怕下辈子我也不会找男人了。”她双手拽着红盖头,随后握紧拳头说道。
“那么说你同意了?”何羊有些惊喜的说道。
女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今年多少岁。”何羊被女人的问题问的一愣,下意识的说道:“21岁。”
女人抬起头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算了,假如我五年内投胎,成年以后你都是四十多岁了,差的太多了。”
何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女人的话呛死,他痛苦的说道:“算我求你了,把挎包拿过来,这个事件应该了结了。”
女人叹了口气后挥了挥手,一个身穿黑色短衫的男人将何羊的挎包拿了过来。
走之前看了一眼何羊,随后尖锐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
“礼成!”
随后一溜烟就跑了。
何羊震惊的看着那个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别让我再碰见你。”
女人淡淡的说道:“这就是你要的那个根源。”她将手中的红盖头递给了何羊。
后者愣愣的摸着手中柔软的红布,他看了看女人说道:“我会尽快让你投胎的。”随后他从挎包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盒子,用匕首将红盖头割断后,他平静的看着女人的灵魂缓缓被吸进了封魂匣。
“别让我等太久。”
女人的声音在何羊脑中响起,他点了点头后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放回挎包,然后来到了正堂。
看着疲惫不堪的一人一鬼何羊咂了咂嘴,在他和那个女人沟通的时候,看样子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
“现在应该能离开了。”何羊笑着说道,随后他看向何白淡淡说道:“本来她没那么强的,但是信者插手了,所以才会比较难缠,但是还好,我能给她一个投胎的机会。”
“何兄弟,辞有个问题。”看着闻人辞愣愣的看着自己,何羊有些好奇,“怎么了?”
“何兄弟跟着的那个新娘,红盖头下是什么样子?”闻人辞有些郑重的问道。
何羊想了想,随后他摇了摇头,“很美的女人,可惜遇到了错的男人,丢了性命。”
闻人辞有些崩溃的说道:“为什么跟着辞的是那种怪物!”
“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何羊好奇的问道。
“辞,辞刚才为了救何兄弟,和。。。”闻人辞痛苦的捂住脸,随后何羊听到了何白在他身后轻轻低语。
“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走,我带你吃好喝好去。”何羊震惊的看着闻人辞,没想到这小子为了救他肯做这种事情,虽然只是一叩首,但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艰难地抉择。
“我要吃上次那个串。”闻人辞疲惫的说道。
“先回招待所休息,等醒了以后咱俩狠狠的吃!”
何羊带着闻人辞离开了宅子,在到达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早晨九点多了。
“对,萧队长,对,已经解决了,信者那边有消息吗?”何羊站在窗前举着电话问道。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现在已经在全市搜寻他们的身影,夏侯星和仇鸳的画面有过捕捉,还有两个黑衣男人也加入了疑似列表,放心,那个别墅也被我们在远处盯着了。”萧家平自从听到何羊解决事件后就显得十分开心。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何羊沉声问道。
“五月队长带着人去查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林警官也跟着去了,用我告诉你她们位置吗?”
“不用了,趁着信者那边没消息,我和闻人辞准备休息了。”何羊赶忙说道,他现在的精力可不足以支撑他再去调查别的事件了。
“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你们俩就好好休息,明天中午之前来一趟我这里,咱们见面谈。”萧家平好像收到了什么消息,随后他又说道:“五月队长和林警官刚才告诉我还在调查,没有新的消息,你们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何羊看着躺在床上像一条死狗一样的闻人辞笑了笑,随后走进浴室。
当睡醒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两个人收拾好后离开了招待所,走向了那天的小吃摊子。
“何兄弟,今天人怎么那么少呢?”闻人辞啃着手里的鸡翅四处打量着。
何羊皱着眉头看向周围,总感觉有股怪异的感觉,但并不是针对他的,“不清楚,吃饱喝足咱们就撤。”
何羊喝了一口饮料后从挎包掏出了几个黑色面团和红色珠子放进了口袋。
“别来无恙啊,何羊。”
一个阴沉的声音从何羊身旁传来,何羊冷冷地看向了不知道何时坐在旁边位子上的男人,瞥了眼紧握桃木剑的闻人辞,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熟悉阴冷,何羊将手放进口袋,有些嘲弄般的笑着说道:
“还没找到自己的身体啊,夏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