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地铁的终点站是哪里?”
何羊迈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了驾驶室门前,向着身后的仇鸳问道。
“一间医院。”仇鸳看向车厢窗外,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我当时意识模糊,下意识的向老人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我身边有许多像我一样的灵魂,我和他们一同来到了一个医院的停尸间外,那里有个看门的老人,他引导着每个灵魂进入停尸间。”说着,仇鸳脸上露出了笑容,“当时我已经快要跟着进去了,但是我听到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一直在喊,当时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跟着那个声音回来了。”
何羊听后有些后怕的说道:“如果进去了恐怕再也回不来了。”随后何羊拽了拽驾驶室的门,发现纹丝未动后又问道:“这里有人吗?”
“不知道,但等到了终点站可能会打开,我们等等吧。”仇鸳坐在了一侧的座位上,静静的看向驾驶室。
地铁疾驰在轨道上,何羊和仇鸳面对面而坐,陪伴他们的还有上百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如果这到头来是供奉所为,那你不就暴露了。”
“不会的,如果是供奉的话我不可能只靠着引魂香就能回来,而且供奉也不需要收集灵魂。”仇鸳摇了摇头说道。
十几分钟后,地铁缓缓停下,一直在休息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向着车厢窗外看去。
地铁停在了隧道内,并没有来到外面。
看着车厢门缓缓打开,何羊看到驾驶室的大门也同样开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他身上的制服,何羊皱着眉问道:“地铁的工作人员?你是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何羊的话一般,向着车厢外走去。
何羊上下打量着男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个活人。”
快步走到男人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向后拽去,在男人向后仰时,何羊又一脚踹在男人的腿窝处,男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看着男人没有还手的意思,反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何羊有些纳闷的蹲在他旁边,直到将男人的帽子掀开,他才发现男人一直是闭着眼的状态。
“他睡着了。”仇鸳走到何羊身旁说道。
拽着男人的衣领用力摇晃,在男人几声痛苦的叫声后,他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看到何羊时男人被吓得叫喊出声。
“你是谁?”
何羊无奈的指了指车厢内满地的尸体,“你载着这群乘客开到这的,你有影响吗?”
男人随着何羊的手指看向了车厢内,瞬间脸色苍白,双腿蹬着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这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都怎么了?”
语气惊恐,感情流露,何羊觉得他不是装的。
“你知道这是哪吗?”何羊用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随后向一旁走去,让出了身后的车厢门。
男人僵硬的把头扭到了车厢门处,看了眼外面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说是我驾驶这趟线过来的?怎么可能?”
何羊盯着男人的眼睛说道:“你回忆回忆,你之前是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事。”
男人瞥了眼车厢内,有些慌张的扶着座位站了起来,随后他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我请假去医院看病,在坐电梯准备去楼上验血时遇到了一个老大爷,他跟我聊天,说到工作时我就记得他说了一句‘刚好你来当司机。’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没有说谎,灵魂正常的。”何羊低声对着仇鸳说道,随后他有些苦笑着接着说:“但现在那些鬼弄得我开始怀疑我对灵魂的感知能力的准确性了。”
“你的感知能力没问题,只不过对于鬼来说你还不能和活人分开。”仇鸳想了想说道:“就像昨天晚上,你把鬼当做了人。”
何羊叹了口气,随后对男人说道:“你报警吧,让警察来找你,告诉他们你在隧道内部。”
男人有些愣住,他颤抖的问道:“警察会相信我说的吗?”
何羊拿起挎包走向车厢外,边走边说道:“你就说你在地铁里他们就明白了,让警察们不要动这些尸体。”
不再理会男人对于独自面对这些的恐惧叫声,仇鸳跟着何羊来到了车厢外,隧道内壁凹出来的一个狭窄通道前。
何羊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向里面照了照,发现这个通道是斜着向上的,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仇鸳问道:“在你记忆里有这条通道吗?”
看到仇鸳摇了摇头后,何羊有些犹豫是直接进去还是再做打算。
“或许那些身体的灵魂还有救。”何羊想道,再拖下去就会死一百多号人,这种事件的影响太大了。
他赶忙向着通道内部走去。
扶着两侧墙壁,何羊觉得这个斜坡越来越陡,直到近乎到了爬着上去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铁门。
轻轻推了推,发现并没有上锁,何羊这才舒了口气。
轻轻打开一个缝隙,何羊看向门内,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何羊嗅到了刺鼻的味道。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心,何羊将铁门缓缓打开,把手电筒照了过去。
一个废弃许久的杂物间。
左右环顾,空无一物的架子,大开柜门的铁柜,还有房间四角的蜘蛛网无一不证明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何羊刚走进去就感觉仇鸳在拽自己的袖子,他回头看去,对方用手指着地面。
他看到了布满尘土的地板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鞋印,这些鞋印都朝着着杂物间内侧的一个大门。
何羊轻轻地走到了门前,听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将双手放在对开门的两个门把上,然后缓缓地向内推去。
在他推开足够一个人过去的空间时,他将仇鸳让了过去,随后自己走到门内,重新将门关好,这期间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何羊刚想称赞自己的谨慎,回头就发现仇鸳已经快步走到了一个拐角处。
他赶忙跟上,刚想问对方为什么这么着急,就看到仇鸳指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何羊借着走廊里的冷光灯,看到了那个黑色的木门。
“这是哪?”何羊在仇鸳身边轻声问道。
仇鸳黛眉微皱,她缓缓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医院地下。”
“停尸间?”何羊有些惊讶的说道。
“不知道,不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样子,进去吗?”
“这个走廊只有这一个房间,咱们只能进去看看了。”何羊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打量四周,有些暗黄色的墙壁上有着奇怪的痕迹,偶尔闪烁的冷光灯给这个不长的走廊增添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站在木门处,何羊闭上眼睛仔细感知附近的灵魂,他愕然发现,这木门后有着许许多多的灵魂。
“我们好像直接找到那些受害者的灵魂了。”何羊指了指木门说道:“里面至少有几十个灵魂。”
仇鸳怔了怔,随后她看向木门说道:“可能那个老人也在里面。”
何羊点了点头,如果对方比自己强的话确实会感知不到,但里面的灵魂,为什么都在一个位置呢?
带着好奇何羊缓缓拉开了木门,来到了一个十分狭小的房间。
黄色的灯光悬挂在房顶,何羊紧皱眉头死死盯着那桌子上的神龛。
“这是用来给那位献祭供品的神龛。”仇鸳淡淡说道。
“我知道,可这是谁干的?”
“信者不止有我们。”仇鸳走到了屋子中间,看着房间靠着衣柜的铁门说道。
“内席信者?”何羊顿时感觉有些难办,“罗虎说内席的每个信者都一直是一个灵魂转世投胎继任的。”
“他们很强。”仇鸳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那我们撤退?”
“我听你的。”
何羊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说道:“至少把那些灵魂带出去,应该就在这个房间里,但是我没找到他用来关押这些灵魂的载体。”
仇鸳看向了神龛,里面并没有魂匣,随后她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何羊则借着灵魂的感知来到了床边,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木盒,何羊坐在床上拿起木盒,看到了上面挂着的金锁。
“还得找钥匙。”何羊心里无奈的想道,拿着木盒站起身来,走到了仇鸳的身旁,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仇鸳紧张的说道:“有脚步声过来了。”
何羊拿着木盒愣了一秒后连忙将木盒放回原位,脑子里还在想是打是躲的时候胳膊就被仇鸳拽住,整个人被她拽进了靠着门的衣柜中。
柜门刚刚关上,两人就听到了外面响起了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随后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跟着传来。
何羊顺着衣柜的狭窄缝隙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走进房间,老人坐在了桌子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本书。
何羊缓缓地弯下身子,把插在小腿皮带中的匕首轻轻握在手里。
好在衣柜中不是没有半点亮光,昏暗的灯光透过缝隙照在了何羊和仇鸳的脸上,何羊看到仇鸳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学着她的口型,何羊大概明白是“等待”的意思。
或许是察觉到了背后的两道目光,又或许别的原因,老人忽然站起身子走到了床边,将木盒拿了起来,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锁头被打开,老人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就像一个老学究,把自己的老花镜戴上后,拿着那个东西坐在了桌子前,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半晌,老人忽的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没到?”
说着他向着何羊他们来时的木门看去,随后他缓缓地起身,走到了木门旁,轻轻将门拉开,看着外面的走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老人离开桌前,何羊和仇鸳终于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
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何羊能清楚地看见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灵魂在珠子里无声的哀嚎。
而在这个黑色珠子旁边有一根通体漆黑的钢针,台灯的照耀下,那根钢针泛着幽幽的白光。
“打碎珠子那些灵魂就能离开了。”何羊盯着那个珠子想到。
他看着老人站在通向走廊的门口一动不动,刚想从背后偷袭,左手就被仇鸳握住,他看向身旁的女人,只见她摇了摇头。
没等何羊做什么,就看到老人忽然将门关上,回到了桌前,将钢针扎进黑色的珠子,如同穿针引线般,挑出了里面的一个灵魂。
被那黑针扎出来的灵魂只是剧烈的反抗了几秒,随后便没了动静。
何羊震惊的发现那灵魂被挑出来的时候还是活人的灵魂,但那根黑针却仿佛吸走了所有的颜色,灵魂变成了无色,透明的样子。
这就是变成鬼的过程吗?
在何羊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根黑针上的灵魂缓缓离开了针尖,老人甩了甩黑针,那刚变成鬼的灵魂缓缓变成一道黑影,向着木门走去。
看着老人打算接着挑起下一个灵魂,何羊再也忍不住了,他刚要冲出衣柜,就感受到了身旁一阵香风拂过。
仇鸳先动手了。
她手里握着一张黑色的符纸向着老人后背贴去,而在她身边冒起了一阵白雾,一只握着黄金手枪的手从雾中伸出,指向老人的方向。
何羊也紧随其后,手中的匕首的刀尖距离老人后背的皮肤不足十厘米。
手枪的枪口冒出火光。
匕首刺破了老人的衣服。
符纸拍在了老人的肩膀。
而下一秒,浓墨似的黑雾从老人的身上喷出,何羊只感觉握住匕首的手腕一疼,一股巨力传来将他震倒在衣柜中。
何羊顿时觉得喉咙一甜,嘴角流出了什么东西,胸口处传来了针扎一般的疼痛,在他吃力地想要用手撑起身子时,一个女人的闷哼声随之而来,随后仇鸳的身体横着砸向了他的腹部。
“噗!”一大口鲜血喷出,何羊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他低头看着怀里生死不明的仇鸳,艰难地看向白雾处的那个旧年时期军装的男人。
那个鬼将此时脸色惨白,黄金的手枪已经砸落在地,腰间的佩刀已经握在手上,吃力地在黑雾中和什么东西在对抗。
何羊将身前的仇鸳推了推,对方没有动静,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口袋里的两个魂匣丢到地上。
“天赐,挎包。”
何羊虚弱的向着白衣少年说着。
天赐看到何羊的样子后眼神巨变,往日的冷漠和不屑消失不见,他焦急地将挎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何羊的左手边。
何羊的脑袋歪在一边,身体被仇鸳压在衣柜里,他右手没有任何知觉,左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着。
就在他就要晕厥的时候,一个扇子从黑雾的方向甩了出来,在何羊模糊的视线中形成了一道弧线。
紧接着一个旗袍女人被击飞到了墙上,本来猩红的烟雾变得淡薄,如烟的身体也变得不太真实。
何羊看着她的样子痛苦的叫喊出声,但本就沙哑的嗓子牵动了胸口,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咬着牙看向那渐渐散去的黑雾。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右手握着那个军官的佩刀,左手捏着天赐的脖子,一脸不屑的看向何羊。
“原来是你们这群虫子搞的鬼。”老人的声音从男人口中传来。
何羊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刚才的老人。
“你有什么遗言吗?小子。”男人一脚踹翻黑衣军官,随后把手中的天赐像丢垃圾一样的甩到了一旁。
“你。。。是谁。”何羊艰难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男人逐渐靠近的阴沉面容。
“我?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过来找我?”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两声,随后他看到了何羊被折断的右臂。
嘴角上扬,男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他缓缓抬起了何羊的右手。
刺骨的疼痛传来,此时的何羊只感觉冷汗直冒,身体越来越冷,他看着男人将他的胳膊举在自己的面前,缓缓说道:“我是第七席,你以后灵魂的主人。”
“内席。”何羊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他的声音如同漏风的破口袋一般。
“你竟然知道内席,有意思,有意思。”男人缓缓地将何羊已经折断的右臂用力一捏。
钻心的疼痛传来,何羊面容扭曲,他已经叫不出来,但他的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何羊抬着眼睛看着男人,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在笑?”男人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笑?”
一直躺在地上的仇鸳忽然一个翻身,手里的符纸贴在了男人的后背,随后她将一个白色的药丸扔到那个黑衣军官的身上。
“装死?”男人看着佝偻着身子的仇鸳,脸上露出了凶残的神色。
在仇鸳震惊的目光中,男人将身后的符纸撕下,随后快步上前,瞬间来到仇鸳面前。
在仇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拳捣在仇鸳的小腹,一口鲜血从仇鸳口中喷出,她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
黑衣军官再次挥刀向前,他眼中尽是凄然,绝望地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仇鸳,随后如同舍身般的冲向了男人。
刀刃劈在男人的脖子上,却只流出了细微的鲜血,而那个黑衣军官的胸口却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白雾散去,黑衣军官的身体如同消散的尘埃缓缓逝去。
男人随意地揉了揉拳头,蹲在了仇鸳和何羊的中间,左右打量着两个人,笑着说道:“先杀哪个好呢?”
“我。。。”仇鸳眼中满是血丝,她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的向着男人喊道。
男人眼中一亮,扭头看向仇鸳,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到自己面前,笑着说道:“你喜欢这小子?”
仇鸳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她像是疯了一样朝着男人扑去,但男人只是轻轻一甩就将仇鸳向着一旁扔去。
“那就成全你。”男人嘿嘿的起身走到了仇鸳的身前,带着残忍的笑容对着何羊说道:“趁你还活着,好好看着这个女人怎么死的。”
男人一脚踹向仇鸳的腹部,后者像是一条死掉的虾,食物残渣混合着血液从她口中喷出。
一脚,两脚,三脚......
仇鸳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何羊能清楚的知道,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左手传来了熟悉的触感,何羊想笑,但是胸口和手臂的疼痛让他做不出这个表情。
“你死定了。”何羊用着仅存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男人好奇的回头,看到了何羊左手捏着一个打开的黑色布袋,袋口处流淌着浓浓的鲜血,黑与红的烟雾从中缓缓冒出,一个个宛如来自地狱的叫声不断回荡在这个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