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们有办法对付那么多的鬼吗?”仇鸳抱着枕头躺在床上,月光从落地窗映照在她的脸上,平时妩媚动人的面容此时满是忧虑。
何羊则在她距离半米以上的床边上静静的看着她。
人们都说欣赏美女可以有好的心情,可是何羊盯着仇鸳看了半天,心情始终十分低迷。
太吓人,何羊现在一闭眼就是昏暗的应急灯下那一张张死人脸。
走出隧道时,坐进警车时,推开房门时,闭眼淋雨时,钻进被窝时。
无时无刻!他的脑子里都是那毫无血色,神情麻木的脸。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男女老少,年龄各异,相同的是,他们都看着自己。
而且这群死人脸在何羊的灵魂感知中被判定为活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群占据一百多号人的鬼所驱逐的灵魂去哪了?
不会都如那个被何羊救下的三个人所说,听着那个老人的声音走了。
那个老人是谁?新的供奉吗?还是说新的势力?这些鬼是不是长生仙他们搞出来的,还是另有他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收集灵魂吗?这么高调就不怕煌平的那位一怒之下千军万马来相见?
长生仙疯了?
栀子花香扑面而来,何羊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脑子和其他器官偶尔不能协调工作,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事情时,哪怕他睁着眼睛也会忽视眼前的所有。
但还好,此时的嗅觉还是灵敏的。
感受到那清甜的香味时,何羊从深思中苏醒,随即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当他反应过来时,仇鸳和他的距离已经从五十厘米以上变成了三厘米以内了。
“啊!”从床上滚下来的何羊揉着屁股扒着床沿看到趴在床上的仇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干什么贴那么近!就算是姐弟也不行啊!”何羊没好气的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些鬼怎么解决,还有那些鬼为什么现在我感知不清它们和活人的差别,那个老人是谁,这和长生仙有什么关系......”
何羊一股脑的把所有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仇鸳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想出来答案了吗。”
“没有。”何羊脸色难看的说道。
“那为什么不一个个问题解决。”仇鸳眨着眼睛问道。
“什么意思。”
“你这样把问题全铺在脑子里,难不成能一口气全部想出答案,这肯定是有联系的,你解决一个后边的问题不就有方向了吗?”
何羊静静的听完仇鸳的话后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解决那一个列车的鬼。”
仇鸳躺回自己的半边床上,看着何羊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笑着说道:“咱俩有的是鬼物魂具,还担心那些不会反抗的鬼吗?”
“不能轻敌啊,你不也知道天海那个鬼对夏侯星他们有多么大的威胁,更何况现在我的灵魂感知已经不能区分那些鬼了。”
何羊叹了口气,钻进被子里,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随后天花板上浮现了那一张张死人脸。
何羊气的抱着头无力呻吟道:“怎么办啊,那群人的灵魂可能已经都没了,咱们就算解决掉那些鬼换来的就只有一百多具尸体。”
“你知道引魂香吗?”仇鸳冷不丁问道。
何羊乍一听这个词很熟悉,随后脑内思索半晌,想到了在她的笔记中提过一句:
唤来持香者的灵魂。
“你有?”何羊看向仇鸳问道:“你连制作方法都没写,光提了一句我能记得就不错了。”
“我没有,但是我知道怎么做。”仇鸳笑着说道。
“怎么做?”何羊赶忙问道。
仇鸳嘿嘿一笑,随后她指了指何羊,“用你的小女友的灵魂。”
回到天海时已经是转天的中午。
站在海宁商贸大厦下,这座足有八十多层的高层建筑物,仰头看去一眼望不到顶,何羊和仇鸳就站在大门口的地方。
正赶饭点,这仓促的邀约让秦巧儿有点措手不及,推脱掉同事的外卖聚会,她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急匆匆的离开电梯,来到了大厦的入口。
看到何羊时她脸色一喜,随后看到何羊身后的女人时秦巧儿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这么着急找我吃饭是不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呀。”她眯着眼睛歪头看着何羊,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看到身着红色T恤,下着牛仔短裤黑丝长袜的秦巧儿,何羊眼中大亮。
这才对嘛,欣赏美女才会有好心情。
此时的何羊在看到秦巧儿俏生生的站在台阶上的样子心情大好。笑着就走了上去,打算搂着她。
谁知道秦巧儿稍微挪了下身子躲开了他的胳膊,随后看着仇鸳说道:“你好,我叫秦巧儿。”
仇鸳也回以微笑,眼神宠溺的看着秦巧儿说道:“我是仇鸳。”
看着两个女人在互相介绍完后便没有动静,何羊赶忙在秦巧儿耳边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帮忙清除魂印后会成为我盟友的那位信者。”
“只成为盟友吗?”秦巧儿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何羊问道。
何羊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摸了摸鼻子说道:“可能还会成为一个好姐姐。”
“只是好姐姐吗?”秦巧儿神情未变,声音却带着一丝愠怒。
“嗯。”看着仇鸳看向秦巧儿的眼神,何羊笑着说道:“她和我一样,都是经历了无端横祸失去家人,我有我姐姐陪着,但她失去了她的弟弟妹妹。”
何羊搂着秦巧儿走到了仇鸳面前接着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她也需要一种寄托。”
秦巧儿打量着仇鸳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眼神忽的变换,声音有些羞涩的说道:“你好,我是秦巧,何羊未来的妻子。”
何羊震惊的看着女孩向着仇鸳伸出的手,随后看到仇鸳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感到脸颊发烫,但一种浓烈的感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他牵着女孩的手问道:“巧儿让你说的?”
“她说让我来陪你吃饭,还说我比较好应对现在的场合。”秦巧小脸通红的抱着何羊的胳膊,轻声说道。
“为什么你好应对?”何羊好奇的问。
“因为她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坐在一家快餐店的角落,仇鸳打量着这对情侣,看着秦巧的样子和一开始见到的秦巧儿犹如天差地别。
“这就是双重人格吗?”
“是,只不过两个人格目前处于一种平衡和自由转换的状态。”何羊点了点头,他之前带着秦巧儿回家时问过王秋霖,也在回到病院时问过老院长,他们都说这是有极小概率发生的事情,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那她是不是两种灵魂。”仇鸳忽然说道。
何羊怔了怔,随即看向了秦巧,半晌他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后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他轻轻揉着秦巧那只无骨般的手,缓缓开口道:“她本身的灵魂被分割成了两个,现在是两个残缺的灵魂共同使用这个身体。”
何羊看着一脸好奇的秦巧,眼中满是爱意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这种现象也是我认为她们两个谁都不会消失的依据。”
“距离接她出来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她的两个灵魂在我的补灵液下已经没有了之前割裂的伤痕。”何羊淡淡的说道。
“那就好办多了,引魂香制作方法是需要两个灵魂都处于一个身体中,其中一个灵魂拿着香将另一个灵魂的一小部分融入香根处即可,在这期间要一直叫着另一个灵魂的名字。”
何羊听到仇鸳的话后问道:“一小部分是多少?”
“相当于制作一个药丸的份量就够了。”
何羊松了口气,随后看向秦巧,“你们同意吗?”
“好,能帮到你就可以。”女孩笑着说道。
何羊将女孩搂进怀里,然后从挎包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根淡黄色的香。
“会疼吗?”女孩看向何羊。
“不会的,我亲自动手。”何羊握着女孩的手,将她的食指放到香的上面。
“叫她吧。”
女孩轻声的说道:“秦巧儿......”
感受着女孩两种灵魂的不同,何羊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缓缓进入女孩的手掌,握着秦巧儿的食指,放在了香的根部。
如同朝露般落下了一滴来自灵魂的水珠。
直到第五滴落下,何羊赶忙将秦巧儿的灵魂从香根处引回身体,随后自己的灵魂也离开了她的手指。
“成了。”何羊松了口气,抬头看到女孩一脸茫然。
“这就完了?”秦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
“对,你问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没任何感觉,你确定这样有用?”女孩换了种语气,随手拿了一根薯条放在嘴里嚼着。
“够了。”何羊将那根香放在木盒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挎包。
仇鸳也松了口气,她刚才偷偷吃了一个增灵丹,看着何羊如同手术般精妙的灵魂控制,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赞叹。
“你的灵魂原来可以强到这种地步。”
“和一个魍魉学的,上个月有个手术室,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因为医闹被患者家属杀害了,我在马上要消灭他们时那个主刀大夫和我做了个交易,教授我如何像他那样利用灵魂做一些需要精准控制的操作,而我则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修补灵魂去投胎。”
何羊淡淡的说道,但眼神中的后怕和疲惫还是暴露了这件事件的危险程度。
仇鸳看着何羊挎包说道:“那个主刀医生呢?”
何羊笑了笑,“他杀的人太多,被我做成鬼物了。”
仇鸳叹了口气,“那咱们今晚回隍明?”
何羊握了握秦巧儿的手,点了点头,“吃完这顿饭咱俩就走。”
说完这句话,何羊看到了秦巧儿眸子中深深的不舍,他苦笑着说道:“隍明的事情解决完后我就回来。”
秦巧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等你。”女孩嫣然一笑,眼中只有何羊的身影。
再次来到了地铁站内时已经接近午夜,何羊和仇鸳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前。
此时虽然整个地铁只有他们二人,但明亮的灯光却证明这个地铁站还没真正结束乘运。
“你确定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仇鸳好奇的看着拿着木盒的何羊问道。
“对,昨天看见的那辆车在我们远处停了一会儿,随后又开了,行驶铁轨的声停了大概一分钟。”何羊十分确信的说道。
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于面对恐惧后的适应和恢复能力他还是很自信的,就是那一张张死人脸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还有不到一分钟。”仇鸳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说道。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传来,呼啸声夹杂着钢轮压过铁轨的声音从他们左侧传来,随后是一阵诡异的红光照进站内。
何羊和仇鸳浑身一颤,看着面前拥挤的车厢,两个人犹豫半晌后,何羊率先踏入了车厢,仇鸳咬了咬牙紧跟其后。
车厢门关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羊强忍着惧意将木盒打开,随后四处打量许久,看着在那昏暗红光下,一张张惨白的脸,一种噩梦成为现实的感觉席卷而来。
深呼吸后,何羊走向了左前方的座位前,小心地避开那一个个站立的尸体,他来到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面前。
女孩抬起了头,死灰的眸子注视着何羊的一举一动,她面无表情,但给何羊的感觉却好像随时就要扑过来似的。
忽略掉那双眸子,何羊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打开木盒后拿出了那根香,刚要打算放在女孩手中,就看到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
何羊手一抖,香差点掉在地上,眼中满是戒备的看着女孩。
女孩没有任何回应,她抬起手指了指何羊的身后,在何羊诧异的神色下,露出了一个夸张地诡异笑容。
何羊急忙转头,却发现身后的仇鸳此时神情麻木,双眼无神。
“该死。”何羊瞬间反应过来仇鸳此时被鬼占据,他赶忙向着车厢门走去,却发现那群鬼向着他不断涌来。
看着那一张张惨白的面容逐渐遮挡住何羊看向仇鸳的视线,何羊愤怒的想要将他们推到,却发现一个个力气大的可怕。
他们抓住了何羊的肩膀和双腿,何羊见状赶忙将香放回木盒,另一只手摸向口袋,然后喊了一声“天赐”!
白衣少年从黑烟中踱步而出,车厢内昏暗的灯光下,少年轻蔑的打量着四周的鬼。
“除了那个穿着米黄色长袖黑色长裤的女人以外都给我砍了!”
何羊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空无一物的双手下一刻多了两把匕首,他侧着头看向车厢内不断向着何羊涌来的鬼们,双眼泛起血红的光芒,冲向了鬼最多的地方。
如同风卷残云般,在白色影子穿梭于人群中时,不断有人倒下,直到束缚何羊的那几只手无力垂下后,何羊才让露出嗜血笑容的天赐停下。
在对方十分埋怨的眼神中,何羊再次叮嘱看好这节车厢,别的车厢谁来砍谁后他才快步来到了面容变得狰狞的仇鸳面前。
将香拿起,然后塞进仇鸳手中,用打火机点燃后,他的双手紧紧握着仇鸳的双手,看着升腾的青灰色烟雾,何羊如同叫魂一般不断重复着仇鸳的名字。
不知道喊了多久,那根香已经燃至过半,而他发现其他车厢的鬼也在向他这里靠拢,天赐已经在这狭小的车厢内不断腾挪闪转,躲避着那些尸体一样僵硬的攻击。
稍微松了口气,却发现紧握的双手想要挣脱他,何羊赶忙加大力气,口中仇鸳的名字一直未停。
看着香就要烧到仇鸳的双手,何羊的额头早就被冷汗浸湿,他焦急又烦躁的看了眼四周,地上趟满了各种姿势的尸体。
天赐双手有些颤抖,怎么可能?他面对这些鬼不是轻而易举?
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他突然发现两边车厢靠拢的鬼不再是僵硬的动作,他们的攻击越来越流畅,就像是它在驾驭它本来的身体那般。
天赐是个天才刺客,他能对付五个人,十个人,甚至二十个人也能轻松逃脱。
那么五十个上百个呢?
这个地铁内鬼的数量完全超出了何羊他们的预期,脚下的尸体已经堆到了何羊的膝盖,而左右车厢还在不断的向这节车厢涌来。
何羊急切的盯着仇鸳那双灰色的眸子,手中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甚至她的双腿开始胡乱的抖动,整个人像是癫痫一般抽搐,何羊将整个身子压在仇鸳身上,死死地将她固定在车厢门前。
看着香已经要触及皮肤,那就证明已经要烧到香根处了。
何羊从一开始的轻声呼唤到现在疯了一样大喊着仇鸳的名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的声音如同绝望地嘶吼响彻在这节无声的车厢。
呼啸而过的地铁无情的碾压着铁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昏暗的灯光下白衣少年动作逐渐缓慢,身边传来的倒地声越来越少,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声一声的“仇鸳”。
如同杜鹃啼血?
不!
更像是一个离家多年游荡在野的外乡之人收到的那封家书,字迹潦草,词句不工,但字字真情,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思念和担忧。
“仇鸳!”
何羊放声大喊道,声音如同撕裂了他的咽喉,撕裂了他的灵魂,撕裂了一切的禁锢,却并没有传到多远的地方。
还好,并没有多远,声音在仇鸳的耳边回响,萦绕于心,盘踞于灵,贯穿于魂。
迷途的人知晓了家乡的方向会做什么?
回家。
路上堵车就跑着回去,房门换锁就踹门而入,没有什么比回来更重要!
凶神恶煞的仇鸳穿过重重迷雾回到了车厢,看到了占据自己身体的鬼,她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信者都是半人半鬼,更强的信者却是活着的鬼。
仇鸳有多强呢,夏侯星曾经跟何羊说过,没有几个信者或者供奉愿意来天海,不是因为他。
抽丝剥茧般将那个鬼从自己的身体里拽了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愈演愈烈,仇鸳的灵魂双手变刀,一点点的将那个脸色狰狞的鬼魂凌迟至灭。
她没有着急回到身体里,在何羊和天赐惊恐的眼神中,她一个人踏入了鬼最多的那个车厢,不到片刻,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回来了。
仇鸳瞥了一眼天赐,后者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一般老老实实的向着另一节车厢跑去。
半晌,在何羊还没缓过来闷时,他身下传来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
“你这是把我当做你姐姐吗?”
何羊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高高跳起,随后抱着车厢中央的钢管有些惊慌的看着仇鸳。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声音,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当初姐姐的声音还难听。
“不会喊废了吧。”何羊有些担忧的想道。
仇鸳看着何羊的样子眼中尽是心疼,柔声说道:“瞧把你急的,路太远,回来的迟些。”
随后她眼中的怜爱褪去,转而升起了浓浓的恨意,看向了地铁的驾驶室方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让别人迷路的罪魁祸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