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拂过何羊的脸,一缕凉意划过,今晚的月亮依然被云朵遮蔽,他孤身站在漆黑的走廊之中,而他脚边则点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烛光摇曳,缕缕微光将何羊的影子拉长,不久,何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远处的灵魂倾听我的诉求,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见你一面,请帮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话音落下,何羊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垂下眸子,看着脚下的蜡烛。
烛光依旧缓缓的晃动,四周还是那般寂静,但何羊明显感觉到,一丝凉意在他的身后传来,缓缓靠近。
“说出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死一样的平淡。
“我希望知道害死我父母的真正凶手。”
何羊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同样毫无波动。
半晌,走廊里又一次陷入了平静,直到何羊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能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感受着紧贴自己身后的冰冷,何羊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淡淡的说道,“给你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
没等身后的声音响起,何羊转身将手中的麻绳毫不犹豫的套在了一个男人的脖子上,随着绳子打结,在男人震惊的表情中,何羊淡定的挥了挥手,不远处紧盯着这里的何白缓缓地飘来。
“怎么样,很公平吧,你告诉我真凶,我放你一马。”何羊将脚下的蜡烛吹灭后看向男人说道。
“你是谁?怎么能困住我的?你是道士吗?”男人神色巨变,他有些畏惧的看向面容平静的何羊,言辞之间充满着不可置信。
何羊想到白天联系孙婷时候得到的陈茜和姐姐陈宁最近的举动以及她室友看到孙婷毫发无伤时的怪异神情,随后有些纳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表现并不像那几个女生如此忌惮的样子。
随即他停止了乱想,摆了摆手,“说说吧,为什么杀了那个女老师,陈宁又在哪?”
男人皱着眉头看向何羊,“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少废话,快说,不然就变成你向我许愿求我不让你魂飞魄散了!”何羊一改平静脸色,凶神恶煞的说道。
男人还想争辩几句,看到何白的样子后顿时闭上了嘴,他不解的看向何羊,“她们找我帮忙,我帮了她们,那她们就该完成和我的交易啊。你怎么说的就好像是我在害人似的。”
何羊听闻后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女老师?”
男人叹了口气,“是那个女人杀的,我当时只不过是在那里等她完成交易,但她看见我之后就叫那个女老师过来,还跟我说这就是她给我的代价。”
何羊眼皮一跳,开口问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男人抿了抿嘴,他很明显不想说的,但看到对方一人一鬼都不是好招惹的角色,无奈的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你应该是从那个灵异论坛看到的我对吧。”
何羊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那个是陈茜发的帖子。”男人缓缓说道。
何羊有些震惊的看向何白,对方也同样没想到这篇帖子竟然是她自己发的。
男人有些委屈的说道,“本来我就是个枉死的鬼,在这个大学门口被车撞死了,但是司机逃逸,我也不知道后续,然后我发现陈宁好像能看见我一样,没事就往我待着的角落看。”
说着他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有一次我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我本以为她能看见我,就特意在一个夜里在她面前现身,本来想着死后能多个聊天的朋友也不错,但她在吓一跳之后发现我并没有恶意就问我能不能帮她做什么。”
此时的何羊微微皱眉说道,“她想利用你。”
男人大方的点了点头,“她想要钱,但是我没办法直接给她钱,而且我就是一个鬼,又不是什么神仙。”随后他继续说道,“她觉得我什么都办不到,就刻意疏远我,但是我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勉为其难答应她,但是总觉得白白的帮忙会让她永无止境的找我索求东西,所以我就跟她说是有代价的。”
何羊点了点头,男人说的何羊都理解,看到何羊认可自己的话后,男人虽然动弹不了,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我就跟她说,钱不行,但是其他的可以帮忙,但是你要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然后呢?”
“然后那女人就把她妹妹也找过来,两个人商量好几天跟我说要一部手机。”男人好像有些惋惜的说道,“如果她们只满足一个手机就好了。我直接去不远的手机店半夜偷偷拿了一部手机。”
看到何羊怪异的眼神,男人赶忙说道,“你可别以为我是鬼就可以偷东西了,我活着的时候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我找回我的手机给店家转了两倍那个手机的价钱,反正我一直孤身一个人,钱也没有用了。”
一边说着,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想着和这对姐妹交个朋友,至少在往生前也不孤单,自己的存款还有十几万,就算都给这姐妹花了也没问题。可惜啊,当她们问了我代价之后,我看了眼她妹妹也就是个大学生,就随口说了个连续三天在半夜在寝室练习倒立的代价。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虽然带着点恶搞的心思。”
男人脸红的说着,他被面前的一人一鬼怪异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
“之后就变了,陈宁要一辆车,我想着十万块钱也差不多,可是她非要那辆将近三十万的车,我就有点不知所措了,想让她打消这个办法,我就跟她说我要一条人命。”男人有些后悔的说道。
“你这不还是在害人吗?”何羊听后冷冷地说道。
男人面色痛苦,“冤枉啊,她可是个老师啊,我没想到她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
“继续说。”
“然后我就想办法找到了那个害死我的人的弟弟,我附身到那个男人身上给陈宁把那辆车买了。离开男人的身体后我就想着反正东西也得到了,她应该不会在意那个代价了,我去她宿舍找她,结果她的妹妹在她宿舍,看见我以后就求我帮她室友的忙,我听着挺简单的就过去吓唬了一下那对小情侣,之后的代价就是那个叫曲芳的室友给她最讨厌的人买东西。”
说到这里,何羊才算是弄清楚那几个女孩身上发生的变化,想昨天晚上孙婷说张莉多的那几件新衣服,何羊的眼角抽了抽,原来这四个女孩关系并不像表明那么和谐。
“之后陈茜和我说,她帮我做了一个帖子,既能帮助到别人,又可以让我过得不会无聊,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听见以后就要过来满足你一个愿望,然后你付出代价。”男人无奈的说道。
“要是碰到完不成的愿望呢,你也会想要一条人命这样的借口作为代价吗?”何羊语气不善的说道。
“不会的,我会直接要他们的阳寿,这样大部分人都会望而却步。”男人赶忙说道。
“继续说吧,陈宁的事情。”何羊有些无力的靠在走廊上。
“就半个月前,可能是我一直想找人聊天,就去了几趟陈宁的办公室,和她说了没几句,她就说不想再见到我,想和我彻底断绝关系,我就很害怕也很生气,结果上头说了一句和鬼做交易没有好下场,之后我就离开了。”男人有些后悔的说道,“我要是没说这种话,那个老师也不会死了。”
何羊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之后过了没几天,我见到陈茜,她说陈宁在办公室找我,我很开心,我以为我们之间和好了,当时已经到了晚上,我赶忙来到办公室,发现了那个女老师,我一直等着陈宁,也没敢打扰这个女老师,就躲在了储物柜里。”
此时男人的脸上悔意更浓,“直到过去好久,陈宁才来了,我就直接从储物柜钻了出来,她看见我以后就说了一句我来和你完成最后一个交易了,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刚离开的女老师叫了回来,然后用绳子把她勒死了。”
男人看了一眼平静的何羊,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当时吓得什么也没说,然后她就说不要再联系她了,就把那个女老师的尸体带走了。”
“陈宁现在在哪?”何羊问道。
男人张了张嘴,随后缓缓说道,“那个人发现银行卡少了几十万,就去查记录,发现在自己毫无印象的情况下买了一辆车,一番调查后发现了陈宁。”
他看向了何羊,神情落寞,犹豫半晌说道,“他找人绑架了陈宁,把她卖到隔壁陵安市背靠大山的三溪村了。”说着他看向了窗外,有些憔悴的说道,“已经过去十天了。”
何羊点了点头,刚发完短信的手机放回口袋。他静静地走到了男人身前,将麻绳解开。
没等男人说什么,何羊淡淡的说道,“这就是鬼和人接触的下场。”
男人低下了头,随后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明明你也可以看见鬼,和鬼交流,为什么她们会变成这样?”
何羊偏过头,看着何白的侧脸,缓缓开口说道,“因为陪着我最久的鬼是我的姐姐。”
男人眼神复杂的看向何羊,“我做错了吗?”
何羊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教室,轻轻敲了两下门,蒋晨从门内走了出来。
男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痛苦的抱着头,嘴里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蒋晨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疲惫,她不知道死人有没有心力交瘁这么一说,但她听完整件事情的过程后,才发现自己死的那么,不值得。
“是贪婪。”何羊心里念叨着。
他在很早之前就问过自己,鬼到底是什么。是放不下的执念,是生者挥不去的痛苦,是渴望跳动心脏和沸腾血液的冰冷尸体,他们也会像生前那般感到孤独,愤怒,快乐,感动,但那就能证明他们也和活人一样吗?绝对不可能!人和鬼之间有着一条永远迈不过去的深渊,鬼就是鬼,是等待投胎转世为人的灵魂。
之所以飘荡在这世界上,那也一定是因为所谓的因果,因果未结,怎会轮回呢?
很明显,贪婪是活人的弱点,而鬼魂的弱点是生前保留的人性。
看着此时悲痛伏地的男人,何羊摇了摇头。
“了无牵挂后,就走吧,即使不能往生,也离开这里吧。”何羊淡淡说着,带着何白和蒋晨离开了教学楼。
坐在熟悉的长椅上,看着吴青和孙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何羊打了个哈欠,“你那群室友多少都有点问题。”他向着孙婷说道。
“我以前换宿舍啦,昨天晚上我的朋友说她寝室刚好有个女生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我和那个女生沟通好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搬走啦!”孙婷开心的看着吴青。
不想吃狗粮,何羊赶走了两个人,临走前吴青还答应要请何羊吃饭,何羊并没有拒绝。
毕竟现在除了银行的钱都被程叔交给了王姨,自己现在手机里最多只能放五百块,没了就只能去找王姨要,这让何羊有种十分尴尬的感觉。
临近凌晨三点,看着何白和蒋晨还在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说话,何羊就缓缓地躺在了椅子上。
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看到是程三曲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已经告知陵安市的公安局了,有了具体村子位置人也就好找了。
没有回复程三曲,何羊就疲惫的睡去。何白有些责怪的看了眼又睡在长椅上的何羊,随即又是不知名的外套被她不知道从哪个阳台上拿来当做何羊的被子。
熟悉的呵斥声响起,何羊被刺眼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睛,随后就是被熟悉的大手握住胳膊被扶了起来。
“你怎么又在这睡啊!你到底是哪个寝室的学生!”保洁阿姨生气的看着何羊喊道。
不出一刻钟,崇辉又一次看到了被保洁阿姨拽着的何羊,有些哭笑不得的和保洁阿姨道歉后,看向何羊说道,“走,带你去尝尝天大的早点摊。”
崇辉一边喝着馄饨,一边开口问道,“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何羊点了点头,笑着看向崇辉,“都完事了,吃完早点我就回去了。”
崇辉愣了愣,随后嘱咐一般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自己注意安全。”
何羊点了点头,随后从身后的空桌那里扯过来一个凳子,放在了两个人旁边。
崇辉还在好奇何羊的举动,就听到何羊轻声的说道,“辉哥,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吗。”
崇辉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不是病好了吗?现在还能看到。。。你姐姐?”
何羊摇了摇头,崇辉还在等何羊说什么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一股莫名的寒意,随后他的面前多了两封信。
这两封信的其中一封他无比的熟悉,回忆涌上心头,崇辉张了张嘴,抬头想询问何羊,却发现对面何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将那个白色的信封拿在手里。
感受着信札的年代感,好像这封信很早很早就已经被放好了。
他颤抖的将里面的信纸拿出,熟悉而清秀的字迹跃然眼前。崇辉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在疯狂的跳动。
信上只写着一句话:
很感谢你能喜欢我,但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何白。
眼泪充斥眼眶,崇辉小心翼翼的捧着那薄薄的信纸,随即在铺子里所有人惊讶地注视下,他哭的像个孩子,又笑的像个疯子。
迟了三年的回信,他终于等到了。
已经两天没睡好的何羊在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就钻进了被窝,看着何羊像滩烂泥一样的姿势躺在床上,何白摇了摇头将卧室的门关上。
她飘到沙发前,拿起遥控器,但手指却停在了开关的按键上。
良久,她飘到了电视柜前,那里放着的是王秋霖和她父亲的毕业照,而在那旁边是前两天新摆上去的何白一家的全家福,她抚摸着照片上的父母,不自觉的血泪划过脸颊,她悲伤的想到,如果自己还没死的话,那该多好啊。
靠在电视柜前,何白抱着双膝,呆呆地看着全家福,嘴里呢喃着,“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当何羊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看着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1点10分。
他刚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晕眩感和胀痛感充斥头颅,感受到一股不属于鬼魂的寒冷,何羊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缓缓起身,扶着墙壁走到客厅,发现何白正在看着电视,“姐,我病了。”沙哑的声音说出来吓了何羊自己一跳。
何白赶忙飘到何羊面前,下意识的用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在后者无奈的眼神中,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飘到客厅找退烧药。
何羊坐在沙发上,颤颤悠悠的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后才感觉喉咙不在疼痛,随后看到何白拿着几盒药放在自己面前。
“怎么王姨还没回来。”吃过药后何羊接过何白递来的手机,看到上面有着张恒的未接来电还有程三曲和王秋霖的短信。
眼角抽搐,何羊觉得自己这个一直静音手机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程三曲的短信是傍晚发的,陈宁已经被找到,但人已经精神失常了,很明显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个谋划绑架的人和同伙也被捉拿归案,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王秋霖的短信倒是让何羊微微一愣,病院里那个杀害妻女的男人咬舌自尽了。有着束缚器和口枷还是让他自杀了。尽管再不理解,王秋霖这个主治医师也是要负起主要责任,所以王姨不仅被扣了工资,老院长还让她休息几天,而王姨约了自己的朋友出去吃饭唱歌好好放松一下。大概率会很晚回来。
看了眼时间后何羊拨通了张恒的电话,很快电话就被接听了,对面传来了张恒疲惫的声音:“何羊,我这边的案子解决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见一面聊聊。”
何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啊,张警官,我生病了,恐怕这两天不行了。”
听出来何羊声音的沙哑,“怎么样,严不严重?”
何羊想了想说道“我没找到温度计,但我估计没啥问题。”
“我听程队说你离开病院后到了你父亲朋友家里住,是在哪里?”张恒问道。
告诉完地址后,电话就挂断了,何羊叹了口气看向何白,“我感觉是低烧。”
给王秋霖发了短信后没半个小时,楼道里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已经穿好外套的何羊拿着挎包打开门,不出意料的见到了张恒。
“走吧,我车就停在楼下,先去医院看看。”张恒扶着何羊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走进电梯说道,“你都这样了还说不严重。”
“咳咳,我也没想到,太久没生过病,有点忘了什么感觉了。”何羊无奈的说道。
当看着护士姐姐将针头扎进自己的手背时,何羊呆滞的躺在病床上,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没有精神病院的床舒服。”此时他这么想到。
“就这还没事,38.8度?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张恒看着手里的温度计说道。
瞅着生气的何白和疑惑地张恒,何羊大概其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张恒听完后明显错愕了许久,原来鬼魂是这样子的,随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你姐姐一直在吗?”
何羊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正骂我不听话非得睡在长椅上了。”
张恒瞧着何羊的样子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后看了眼架子上的袋子,“我去抽根烟,有事你让你姐姐喊我。”
在姐弟俩复杂的神色下,张恒离开了病房。
“张警官接受能力就比程叔强多了。”何羊嘀咕的说着,随后看到了一男一女随着张恒离开也跟着离开。
何羊瞳孔一缩,刚才没注意,还以为是同一个病房患者的家属,此时才发现这两个人身影如此熟悉,“姐!让张警官过来。”
在张恒一脸新奇的表情下,何羊看着那一男一女还跟在他身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张警官,你在调查秦巧儿父母自杀案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张恒皱了皱眉头,“你现在正是严重的时候,这种事情之后再说吧。”
“他们都跟到医院里来了。”何羊无奈的说道。
还没等张恒开口,一直站在他背后的秦巧儿父母忽然走到何羊床边,在何白一脸警惕下,秦巧儿的父亲忽然开口说道:
“秦巧儿他的哥哥鬼魂被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