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是一个孤家寡人,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只是,伏城在沉默之余,也在思量,自己身边哪来的那么多的人?
但是,这话说的也没有错,伏城也的确是一个孤儿,有父母几乎等于没有父母。
如果没有他老师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给口饭给自己吃,送自己上学,还告诉自己应该活下去
伏城想,自己也许早就选择离开这繁杂的尘世了吧。
原本,伏城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沉沦,荒废下去,平庸一世。
直到他遇见了北安。
伏城才彻底明白那句话,谈及少年,应与平庸相斥。
遇见北安的那天,伏城记得很清楚,也是秋分时刻,9月22日,傍晚时刻。
那天,伏城比完赛,将机车停在一个桥上,自己则倚着机车,一手抖娴熟落着烟灰。
那年,伏城19岁,太阳第6935次落下。
伏城看着还剩一半挂在天上的太阳,将烟蒂丢进垃圾桶,便想要离开。
只是,伏城刚转身,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似喃喃自语,又似祈祷。
那个声音说:“我要苍生安康。”
闻言,伏城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有什么好笑的?”
伏城看了会,才发现,声音是从桥上的亭子里传来的,于是,伏城一边循着声音走去,一边回答:“苍生有什么安康的?这个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主角,都在上赶着自认为主角该干的事儿,把别人当配角,又把配角不当人,踩着别人的信念和理想一跃去另一本书里。”
“你说,苍生有什么好安康的?”
话音刚落,那个人就这么入了伏城的眼,原本伏城以为,说出这种话的人,想当然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涉世不深,戴着眼镜,长相平凡的小男生。
可是,当伏城看见说话的那个人时,伏城的心脏却彷佛落下了一拍。
那个人站在桥上的亭子里,迎着金灿灿的夕阳,将身上的白衬衫染成了金色的一片,有风丝丝缕缕的绕着弯将他的短发吹起。
乍眼看过去的瞬间,伏城感觉他似乎打翻了夕阳的光,一半都倾斜在了自己身上,将伏城整个人都点燃了。
那男生转过身,对着伏城回:“我未来会是一个医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的追求。”
闻言,伏城视线还是黏在那男生的身上,没摘下来,却对他的回答,未置可否。
那男生说:“但是对于你的回答,我虽然表示赞同,但是我不认为人应该悲观一辈子。”
伏城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眼睛从男生身上移下,可是,心里却很烦躁。
伏城将烟盒从口袋掏出,拿出一根点上吸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的那阵烦躁感减弱了不少。
伏城抖落了烟灰,斜睥那个男生:“你叫什么?”
那个男生督向伏城手里的烟,蹙眉:“北安。”
伏城点头,又吸了一口烟:“好听。”
伏城话音落下,北安有一刻的愣,然后反问伏城:“你呢?”
伏城痞笑着:“你猜?”
北安突然也笑了一下:“伏城?”
伏城这回彻底懵了:“你怎么知道?”
北安指了指伏城黑色机车服上的胸牌:“麻烦这位骑士,下次比完赛后,记得把胸牌摘了。”
闻言,伏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牌,还真的没有摘下。
只是,伏城还想说什么,北安却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走远了。
伏城看着北安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一刻,伏城想要跟他走。
可是,一直等到北安的背影消失在伏城的视线中,伏城还是没有追上去。
因为,他毫无理由,毫无作为。
……
那天晚上,伏城睡在床上,却一直无法入睡。
白天在桥上遇见北安的那一幕,彷佛是钉在了伏城的脑子里,只要伏城挣开眼睛,眼中全是金灿灿的光芒,还有那个少年,只要闭上眼睛,入了睡,那一幕却又细针密缕的出现在伏城的梦里,在梦里,那个少年带着星星还有月亮,照亮了伏城黑暗的世界。
于是,5点多,天还没亮,伏城就打了个电话,开始快速调查北安。
可是,打出去的电话却彷佛泥牛入海,渺无音训。
伏城手里拿着手机,一言不发的盯着。
终于,在7点多时,有一个人回了自己电话,告诉自己。
【北安,故城大学医学院大二的高材生,保送哒,听说还拿了不少国家奖项。】
伏城听着这个消息,内心突然不明所以的雀跃了起来。
也许,只有这样好的少年,才配得上金灿灿的光。
才赢得上最好的未来。
可是,伏城又禁不住的想,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短暂的触碰一次光呢?
在当天,伏城就好好的收拾了自己一番,穿上了自己许多年没有穿过的卫衣,将到肩膀上的金色长发拿了根小皮筋扎上一半。
连伏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收拾自己。
可是,当伏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在想,要是自己把头发剪短,在染回黑色,自己,又是否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8:41故城大学医学院
大学的课程基本都是流动教室,可观摩的。
伏城找到了属于北安的那节课,偷偷默默趁老师在上课时,溜了进去,在最后一排落座,开始寻找想要看见的人。
只是,找了大半天,伏城看了眼手表,八点五十了,课都上了一半了都。
伏城立马发消息给那个提供消息的人,问:你确定没有错?
那个人秒回:老大,不可能会有错的,我查过了。
伏城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不由蹙起了眉。
大学的课,听说逃课也挺方便的,难道,北安逃课了??
北安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逃课的人啊。
不行,得逮他去。
想到这,伏城刚想起身,就见北安从后门慢慢走了进来。
伏城余光一督,动作一顿,又接着坐了下来。
北安走了进来,也在靠门的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伏城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看北安的位置,嘴角抽了抽。
此时,教室最后一排只有两个人,一个在靠着窗户的那边,一个靠着门边。
最终,伏城打探了眼老师的动作,开始弯腰慢慢往北安那边移动。
此时,伏城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以毫无顾虑逃课的岁月。
北安低着头整理东西,丝毫没有意识到伏城的靠近。
直到伏城离北安还有两个座位距离时——
“后排那位跑来跑去的同学。”
伏城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眼北安,却见北安也正看向自己,眼中有少许的震惊,却又被他隐藏的极深。
“对,你是,别看了,站起来。”
伏城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
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问:“我问你,对神经活动的细胞、分子机制的研究,在本质上是一种什么分析?”
伏城沉默着,也只能沉默着。
只是身为男人的好奇心,却让伏城回答的小心翼翼:“是一种,一种对人类的分析?”
听到这个回答,老师蒙了好一会儿,而后笑出声:“这位同学很幽默啊,不是我们医学院的吧。”
伏城态度良好的点头。
只不过老师也没有为难伏城:“正确答案是一种还原论的分析,不过你跨学院来听老师讲课,老师很欣慰,医学院欢迎你。”
伏城干笑了几声,老师满心欢喜的让伏城坐下了。
伏城就这么顺着坐下的趋势,挪完了最后两个座位的距离。
北安手里拿着一个摔碎的眼镜:“你哪个学院的?”
伏城看着北安手里的眼镜,突然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该怎么说,说我没有读过大学?
说我考上了一个民办技术学院,但是学费太贵,我读不起?
最终,伏城沉默着,也还是只能沉默着。
北安默默的看着伏城,而后彷佛自己什么也没有问过一般:“要笔吗?”
伏城点头,北安从笔袋里拿出一只笔,伏城接过。
伏城还是看着北安手里那个摔碎的眼镜:“你迟到了?”
北安点头。
伏城终于把直线移到北安脸上:“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闻言,北安有些微愣,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伤。
北安笑:“起晚了,有些紧张,摔了一跤。”
伏城看着北安脸颊那处青紫的伤,还有手里摔碎的眼镜,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可是,北安不说,伏城也不好问。
可是,伏城却记下了。
伏城看了眼有些遥远的黑板:“你度数多少?”
北安回:“200多度吧。”
伏城偏头看着北安:“看得清黑板吗?”
北安眯着眼睛看着好一会了,干笑着摇头:“不行,有些远。”
伏城点头:“刚刚你老师说,这节是重点,需要记下。”
北安看了眼模糊的黑板:“哦。”
伏城夺过北安手里摔碎的眼镜:“我来念,你写。”
北安还就这手里拿着眼镜的动作,猛地愣了一下,良久都没有动静,过了好半响,北安才看着伏城低声说了一个字:
“好”
这节课,对北安来说,有些艰难,他完全看不清黑板上还有老师PPT上的字。
可是,他的身边有一个人,那个人满脸认真的将PPT上老师标红的字体,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自己听。
其实,北安想说,这些,书上都有,不用抄,划一下就好了,可是,北安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了。
那天阳光很温暖,洋洋洒洒的铺了一桌的光。
北安看着伏城及肩的长发,丝丝缕缕的顺着风又拂过自己的脸,轻轻的挠着自己。
北安透过余光看着伏城一脸认真看PPT的样子,突然唇角一勾。
原来,真的有风都吹不散的认真。
……
那天下课后,伏城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一件事。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之日,伏城嘴里叼着一根烟,在一个巷口堵住了三个混子。
混子:“你TM谁啊你!敢堵你老子的路!”
伏城拿出嘴里的烟,抖了抖烟灰,眼睛微微眯起:“我老子死了,需要我送你吗?”
混子:“……你TM什么意思!!?”
伏城轻笑:“北安认识吗?”
混子笑得猥琐:“哦,他啊,每天说要天下安康的那个,蠢不拉几的,三天不揍一次,他都不知道天下怎么安康的。”
伏城将烟头在墙上摁灭,烟蒂丢入垃圾桶,对着混子们微微一笑。
而后,这里发生了一次斗殴。
哦不,不是斗殴,而是单方面的殴打。
几分钟后,三个混子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
伏城单膝蹲在其中一个混子身边,从兜里又拿出了一根烟点着,同时还递了根烟给其中一个混子。
“以后,北安我罩了,在动试试。”
混子嘴里叼着烟,瑟瑟发抖:“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伏城笑着帮那个混子把烟点着:“记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