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着遭了饥荒的灾民一路北上,到了京城外被拦住,一群又一群的官兵出现,不许他们这等低贱之人进城。
她实在是饿得慌,半夜摸索着起来,趁人不备混进了一队凌晨采买肉菜的推车上。
到了一处喧闹的地界后,她鼻子一抽,闻到了久违的饭菜香味。
饥饿感传来,她小心跳下推车,发现是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于是钻进了厨房里大快朵颐,正好听到几个粗使婆子说起陆谢两家要试婚的事情。
听得起劲了,她被一个粗使婆子发现,差点挨揍,幸好被一个姑娘救了。
那姑娘给了她三两银子,问她愿不愿意当试婚丫鬟。
她当然愿意了!
试婚丫鬟吃喝不愁,听说伺候得好了,还能当妾。
富贵人家的妾,她是知道的,日子过得好着呢!听说身边还能有丫鬟伺候。要是还能给主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后半辈子可就彻底不用愁了。
脑海当中,谢绥突然问道:【什么姑娘?】
他好歹是世子,陆谢两家的婚事还是贵妃亲自指的。陆家怎么敢随便找个逃荒来的女人当试婚丫鬟?这里面,怕是真的有什么龃龉。
二丫手脚并列地比画着:“就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也就比我见过的最美的花魁娘子还差那么一点点吧。”
谢绥无语,这女人,除了花魁娘子,就没什么人可比了吗?
【说详细点!】
二丫乖乖回答:“她长得挺高的,大概到面前狱卒的耳朵上。也很瘦……”
二丫顿了顿,着重说道:“她胸大!”
“屁股也大!”
“穿的衣服很漂亮,头上还绑了两个啾啾。笑起来可好看了,她端给我喝的粥味道极好,上面还飘着几块肉丝,香的……”
二丫越说越偏,肚子也跟着开始叽里咕噜。
走在前面的狱卒掉过头来,骂道:“嘀咕什么呢?”
“没呢,没呢。大哥,我就是肚子在叫。我听说进了牢房能管饭,是真的吗?”
“哼,等你有命吃再说吧。”
狱卒不屑地叫了一声,停下脚步,说道:“滚进去吧!”
面前是一扇铁门,四四方方都是厚重的墙,上面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瞧着肃杀又可怕。让人莫名觉得里面藏着什么吞天怪兽,随时等着有人喂食。
二丫心里很是害怕,可被狱卒虎视眈眈地盯着,只能一步贴着一步的往前挪。
下一秒,看不过去的狱卒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
“哎哟!”
二丫跌进铁门,滚了好几圈,头也不敢抬,努力地做出下跪的姿势,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上方,一道冷沉地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二丫乖乖抬头,这才发现好像跪错了方向。她挪了挪屁股,调整方向后,视线顺着往前,几道台阶往上,一个桌案横列其中。上方放了几贴文书,再往上……
跟严肃古板的官服不同,对方穿着文武袖,宽大的帽檐将他的前额挡住,露出精致的眉眼,却更添几分气势。薄薄的唇周泛起的细碎胡须给他平添了几分男人味。在这肃杀逼仄的地牢审讯室里,竟犹如王者一般。
二丫瞪大眼睛,乖乖!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长得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如何?】谢绥询问。
雄壮!威武!强大!这……才是男人啊!
谢绥气笑。
姜齐,姜督主,只听命于皇帝,手握大权,可以先斩后奏,是御史台都要暂避锋芒的人。
她竟然觉得这魔头才是男人?
案台后,姜齐背靠座椅,慵懒地盯着二丫,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似乎能将她轻易看清。
骨瘦如柴,面容暗黄,头发枯燥,实在算不得什么天仙般的美貌,身上穿的衣服不伦不类,瞧着也就比街边的乞丐好上那么一点。
这样一个女人……似乎是在……花痴自己?
姜齐眯起眼睛,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
“听说你这试婚丫鬟得手了,堂堂世子爷的味道,如何?”
二丫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有点不经造。”
【放肆!你怎可张嘴与别人说床笫之事?】
谢绥恼怒,即便说,也该说些英武雄壮的话来!
二丫有些尴尬,心里讷讷道:那姑娘说了,做试婚丫鬟就是看看主家的身体怎么样。大不大,好不好用。我……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啊。
她可听说过,有些英武雄壮的男子,一夜不眠不休,甚至一夜七次也是有的。
相比之下,被自己坐死的……
上头,传来一道笑声。
“但你并不是试婚丫鬟,我且问你,你混进谢府,有何目的?”
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二丫眼睛一闭,鼓足了勇气叫道。
“我,我想当妾!”
“所以就谋财害命?!”
上方声音瞬间肃杀起来,吓得二丫打了个激灵。
“没没没,我没谋财害命。”
谢绥沉声道:【问他,死者可是陆府派遣的试婚丫鬟?】
“死者可是陆府派遣的试婚丫鬟?”
二丫复述。
姜齐挑眉,瞧着是个蠢笨又不禁吓得,这会儿倒是有几分聪明。
“不错。”
“尸体在哪,可能让我认认?”
二丫说完,心里一凛。
世子爷,你让我认尸体?我不行的,我最怕看死人了。
谢绥不搭理她,隔着二丫的身躯,仿佛在直接跟姜齐对话。
姜齐幽幽开口:“自是该让你认的。把人带上来。”
片刻,一个担架被抬进来,狱卒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露出里头浮肿了的女人。
二丫本不敢看,但谢绥威逼利诱,她这才露出了一条眼睛缝。
“啊!姑娘,是那个给了我三两银子的姑娘!”二丫大叫。
果然如此。
谢绥心里已然有了成算,让二丫复述自己的话。
“敢问大人,此人因何身亡?”
“溺毙。”
“那我知道了,此人不愿当试婚丫鬟,便花了钱让我顶替,但又怕被陆府发现端倪,便逃走。谁知落水而亡。”
“可她身上财物尽失。而且陆府调查之人回来告知,此人水性极佳,如何会落水而亡。”
“那便是有人谋财害命,导致她溺毙,但此人绝不是我。”
姜齐眯起眼睛,沉沉地盯着面前镇定自若的二丫,“你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