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顺势翻了个身，拽了个抱枕在怀里抱着，她低垂着眉眼，垂头丧气地，“琳琳，你说我是不是真得很失败？”
难得见她这么不自信。
关琳琳深受震撼，她战战兢兢地在言时身旁坐下，“咋了？裴总说你了？”
言时摇头，“跟他没关系，我本来认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不够坦诚，总是把我藏着掖着，好像我有多见不得人。”
“现在他倒是不藏了，我却一点都没觉得开心，”言时苦涩地笑了下，“他母亲不喜欢我，甚至没缘由得恨我，他祖父也不认可我。”
“你说我能跟谁争？又该怎么争？我没有家世，没有学历，甚至在过去三年中都是靠裴圳野养我，我一无所有，就我这种人真得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她怎么都看不到未来，惆怅地望着远处。
关琳琳双手叉腰，不理解地说，“你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你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你现在没钱是因为你没去赚，微博上那么多人上赶着给你送钱你看不见啊？”
“而且你现在签了公司，早晚能火。”
言时并不这么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有能力的多了去，再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她垂下眸，有些生疏地摸了下小腹。
却医院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现在又过去那么多天，眼看着就要两个月，再过不久孩子都能胎动了。
母子连心。
女人天生就有做母亲的本能，言时总认为自己能够坚决果断地把这个孩子打掉，但实际上她一直在犹豫。
手机里的预约往后推了又推，她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肉，在这个世上与她最亲近的生命，她想给孩子一个美满的家，却又害怕让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长大了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言时捂着脸，痛苦不堪地说，“琳琳，我狠不下那个心。”
关琳琳不说话了，她明白了，言时现在就是还没决定好以后要走那条路，究竟是继续跟裴圳野纠缠还是干脆放手。
她有些心烦，从茶机的抽屉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叼在嘴里，皱着眉说，“我没法劝你，过去那三年我劝了你那么多次，你还是一厢情愿地去当裴圳野的金丝雀，菟丝花，我本来认为经过这件事你能想通，现在看来没戏。”
“言时，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言时红着眼抬头。
“你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我，”关琳琳身为局外人最是看得清，“你不是离不开裴圳野，你就是单纯地走不出那过去三年圈出来的安全区。”
“你到底在怕什么？”关琳琳实在不懂，“外面是有怪物还是有魔鬼会吃了你？你是个人，独立的人，别那么依赖别人了好不好！”
她烦躁地按着打火机，暴躁地喊出声。
这么多年的朋友，亲眼看到言时是怎么从濒临死亡的边缘回到现实，她又心疼又担心，要是裴圳野是个良人，裴家是个好去处，她愿意窝囊着就窝囊着吧。
可现实并不是那么美好。
“你真得需要走出来，阿姨去世那么多年了，她要是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你觉得她会开心吗？”
关琳琳犀利地质问。
言时骤然愣住了。
她像是整个人瞬间坠入冰窖似的，刺骨的寒，血液快要凝固，她难以呼吸，死死地按着胸口，笨拙地狡辩，“你胡说什么，我早就走出来了，我妈死的那天是我亲眼看着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压抑地嘶吼。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去看过阿姨一次？”关琳琳平静地问。
言时慌张地找着借口，“我很忙，对，我太忙了，我没有忘记她，我只是，我只是…”
没错，她接受不了。
言时崩溃地捂着脸哭出声来。
“我能怎么办，”她难受地一遍又一遍地低喃，“我能怎么办，我妈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她尸骨未寒，那个女人就登堂入室，我答应过我妈不跟她去争，不去怨恨言建军，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她抽噎着泪流满面，“我妈头七还没过，他就想把我嫁出去，他可是我亲爸，我喊那么多年的父亲。”
“我有什么？我连健全的家庭都没有。”她粗鲁地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双眼中含着泪水说，“我需要有人爱我，我需要有人给我一个家。”
哪怕是虚假的，她也甘之如饴。
就是那么巧。
裴圳野在她最彷徨，最无措的时刻出现，包容她，形容她。
说是爱也好，说是习惯也罢。
等回过神来，言时早已离不开他，哪怕前途未知。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关琳琳还能说什么，满眼都是心疼，她拍了拍言时的后背，说，“算了，依赖就依赖吧，如果这是上瘾，那我们就慢慢戒，总能成功的。”
言时将脸埋在她肩膀处，沉闷着没说话。
哭过一场，心里好受许多。
沉甸甸的，像乌云一样的压抑，掀起一小片角落，勉强给她透口气的机会。
等言时平静下来。
关琳琳试探地说，“其实现在国内的心理治疗发展得还蛮健全的，要不你回头去看看？”
言时骤然抿紧有些苍白的双唇。
过了会儿。
她垂眸说，“我有机会就去。”
在第二次去见江清也的时候，言时也试过在网上找其他的心理医生，看了很多，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在他那里治疗。
她的病症太难为情，实在说不出口。
一个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产生极度依赖，听着就好恶心。
言时不想说这些，她视线不经意落在刚才被关琳琳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女士香烟，她从不吸烟，也不怎么喝酒。
唯有上次太难过，才放肆了一回。
以前言时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后来言时懂了，酒精可以麻痹理智，淡忘悲伤，哪怕只是片刻也足够让人上瘾。
相应的。
香烟会不会也是如此？
她手指蜷动，犹豫了下，缓缓伸出手，笨拙生疏地将香烟夹在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