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在迟疑。
迟疑许久,大约足足过了两分钟,她才艰难地继续往下说,“我想忘记他。”
江清也摇头,“不可能,他在你生命中占比太大,除非催眠不然你不可能遗忘。”
“那就给我催眠。”言时说。
江清也笑了下,反问,“你觉得可能吗?你连在清醒的时候袒露内心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接受将自己的思想全权交给别人,言时,你防备心很强。”
是。
言时防备心确实很强,她害怕受伤,害怕开始,也害怕结束,所以她成了蜗牛,成了乌龟,死死地缩在那层坚硬的壳中。
只是现在那层壳不再坚固,快要碎了,她必须爬出来,再找一个新的壳。
“……”
时间再次停滞,言时又开始沉默,她紧紧地握着果汁瓶身,眼神空洞,过了会儿,她才说,“哪怕血流成河,我也不能再继续呆在他身边。”
极度依赖会上瘾。
现在的裴圳野偏偏又没有那么坏。
“我刚才听你说,你找到新工作?是喜欢的工作吗?”江清也没有对她这个想法表态,而是换了个问题。
言时点头,“喜欢。”
“那蛮好的,脱离社会这么久还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证明你有一定独自生活的能力,你是独立的个体,你可以脱离任何人,如果你真的觉得在他身边无法呼吸,那就离开那片空气,这是个很好的决定。”江清也肯定地说。
言时蹙眉,“可你之前告诉我要慢慢来。”
“你在改变啊,”江清也笑道,“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明明坐在我面前,思想却已经飘得很远,你不曾试图自救,而是心甘情愿,那时候的你,确实离不开极度依赖的源头。”
那时候言时还有自残的倾向。
江清也记得还很清楚,当言时从心理咨询室离开的时候,她的掌心一片红,殷红的血直直流到手腕,她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就她那种状态,身边根本离不开人。
但现在不同,她眼神依旧黯淡,却在深处多了一丝光彩。
有了期望的人自然不会再那么想要寻死。
言时愣住了,她怔愣许久,才问,“所以,我真得可以离开吗?”
江清也挑眉,反问,“怎么?舍不得吗?”
“不是,”言时摇头,她低垂着眼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的伤势好了许久,”江清也指了指她不再绑着纱布的手臂,“这是个好的趋势,继续保持。”
言时点头。
得到建议,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也不知道江清也这里的熏香和沙发究竟是什么品牌的,味道和触感并不独特,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放松。
江清也也没催她,放着音乐在旁边看书。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
言时回神,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十点,想了想,起身,“我得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江清也跟着起来,“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言时摇头,侧眸往窗外看了眼,“会有人送我。”
江清也笑了下,“原来你知道啊。”
从开始,他就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楼下的监控也始终开着,那个人在门口等了许久,只不过一直都没有上来。
见他没有打扰的意思,江清也就一直没说。
“是你男朋友?”他问。
言时嘲讽地轻笑,“要是倒好了。”
至少裴圳野可做不到这么用心,时时刻刻地守着她。
罪恶的有钱人都是如此,认为什么都可以被代替,无论是关心还是爱意。
她拿着包打算离开。
江清也忽然问了句,“你母亲还在吗?”
言时停住,转身看向他,“问这个做什么?”
“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清也双手插兜,棕色的双眸深深地看着她,“崩溃永远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积累来的。”
言时警觉地微眯着双眼,“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从以前就有病?”
江清也啧啧两声,“你看看,你太紧张了,这怎么能叫怀疑,只是合理猜测罢了,当然,作为医生,我需要给你一个合理的建议,如若无法顺利解决新痛,不如试试抚平旧伤。”
“不需要!”
言时语气不善地攥紧双手,无情警告,“江医生,麻烦你别太越界。”
见她浑身紧绷,彷佛下一秒就快要碎了的摸样。
江清也无害地伸出双手,“ok,我不说了,晚安,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言时冷着脸离开。
她刚下楼,果不其然就见到李铁,李铁在楼下等了好久,咖啡都喝了两杯,见她下来,第一时间就去看她的身后。
言时心情算不上美妙,说话的口气也冲,“看什么?找奸夫呢?”
李铁差点被呛死,“言小姐。”
“车在哪?”言时冷哼了声,大步往前走。
李铁在前面带路。
车子停在对面街边,上车的时候,言时回头问,“裴圳野呢?”
“裴总……”李铁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你觉得我需不需要知道?”
言时冷眼看他,“你在跟我说绕口令?”
“不不,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李铁老实回答。
言时懒得跟他绕圈子,环视一圈四周,问,“他在哪?我知道他肯定会跟着过来,我要见他,现在。”
这下李铁懂了,他需要知道。
领会到这一点的李铁连忙给裴总打去电话。
在监听器就已经听到的裴圳野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就跟随身带了个任意门一样,言时说完甚至没到五分钟。
他就闪现露面,“你刚才干嘛去了?”
刚出现就迫不及待地问。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语气不太好,像是在质问,“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行,我尊重你的隐私。”
“裴圳野。”言时喊他。
倏地。
裴圳野安静下来,他不安地扯动了下嘴角,“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