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派个人够了吗？”裴圳野不耐烦地皱眉。
管家还是摇头，“大少爷，老爷子与肖家老爷子和老夫人是多年好友，更是过命的交情，你这么做，会让肖家和裴家变得生分。”
处处都是约束，禁锢。
哪怕他已经成为裴总，能够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可，他连喜恶都无法自如地表达。
裴圳野突然笑了，“好，那就让她留下，我走！”
他大步就要离开。
管家侧身让开，并没有挡着，但还是说，“大少爷，你已经是成年人，应该有分寸的，夫人如今的情况离不开人，小姐不在，她能依靠的只有你。”
裴圳野骤然停下，尖锐地问，“那你想我怎么样？”
“你应该留下，安抚好夫人，处理好今天的闹剧，大少爷，你是裴家的继承人，日后要照拂着整个裴家，你不该如此毛躁。”
管家是裴家老爷子留下的，从祖父那一辈就在裴家工作。
表面说是佣人，实际上却是老爷子留下来的一双眼，就连裴清河都不敢与他放肆。
他宛若无形的锁链，锁住裴圳野的双脚，双手。
裴圳野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了管家许久。
管家低着头，坚持地说，“大少爷，你应该稳重。”
不该，不该，应该，应该！
他所作所为都是被用尺子，一寸一寸规定好的！
他没有丝毫自由。
裴圳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冷静许多，淡漠地说，“送肖小姐去客房休息。”
肖雅菁说，“我想留在竹楼，秋姨需要我照顾。”
裴圳野坚持，“送去客房。”
在这种小事上，管家并不会违背裴圳野的意见，喊了人过来，让他送肖雅菁去外院。
等人走后。
管家低着头站在一边说，“老爷子过两天会回来一趟，到那时，希望家里人都能出席。”
如非必要，老爷子不会轻易离开疗养院。
这次回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言时。
裴圳野紧抿薄唇，眸色阴沉，“知道了。”
管家继续说，“至于夫人那里，我会让人好生照顾着，大少爷无需太挂心。”
“她需要送到医院治疗。”这是医生的意见，裴圳野也始终坚持。
但无论夏秋本人，还是裴清河都不同意。
眼看着她病情越来越重，裴圳野无法继续放任下去。
管家说，“如若大老爷同意，老爷子不会反对。”
裴圳野从喉咙中嗯了声。
管家弓身等了会儿，没见他还有吩咐，便先行退了下去。
裴圳野转身推开门，走进夏秋的卧室，自从夏秋心理出现问题之后，她就跟裴清河分房睡了，她自己住在二楼，裴清河则独自住在三楼。
卧室很大，却也很空，柜子上摆得都是他跟裴温婉的照片，正对着床头的墙上挂着三年前拍的全家福。
夏秋的东西很少，随处可见都是小孩玩的玩具，多半是裴温婉的，裴圳野从生下来，就很少有娱乐的时间。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又有裴清河这个父亲在前，早早地就开始学习。
床边是一本书。
上面的笔迹很稚嫩，却一板一眼的，是小时候的裴圳野写上去的，皱皱巴巴的，却被很珍惜地套了个书皮好好地保存起来。
裴圳野心情很复杂，他沉默地看着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的夏秋。
夏秋是个很合格的母亲，本也是娇生惯养的，不会做饭，不会针线活，但因为有了孩子，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学。
裴圳野小时候的睡衣，袜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平时的点心，零食也是夏秋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
哪怕裴温婉出生，夏秋对他的爱也没少过一分。
说真的，如若可以，他也想稀里糊涂地过完这辈子，没有偶然发现裴清河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一起，也没有偶然发现那个女人还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本来还妄想，也许那个孩子不会是裴清河的，也许裴清河出轨并没有那么早。
很可惜，调查的证据就那么摆在他面前。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个私生子被裴清河保护得很好，虽然知道有那个人，也知道他有多大，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姓名以及身在何处。
裴圳野发现那个私生子还是在上高中的时候，那时他就已经接触裴闻的公务，因此手底下有人可以去查，但那时到底太过稚嫩，还没查到就被裴清河率先发现。
后来，那个私生子从原来的高中转学，改名换姓，彻底失去音信。
哪怕他不在面前，也像一根刺一样，时时刻刻地提醒裴圳野，所谓美满的家庭有多虚伪，所谓慈爱的父亲又有多恶心。
“圳野？”夏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伸手来握裴圳野的手，“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她记忆混乱，认为裴圳野还在上高中。
夏秋握着他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温柔地，慈爱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背，“没关系的，不要怕，回头我们告诉你爸爸，让你爸爸去教训他们。”
“圳野，温婉是不是还没放学？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妈妈有点累，你去接她回来好不好？让她不要再在外面玩了，都这么晚了，不安全。”
“……”
她碎碎念念，絮絮叨叨的。
裴圳野却很耐心，无论她说什么都听话地应着。
夏秋实在太累，没撑到看见女儿放学回来，就睡了过去，临睡之前，她抓着圳野的手说，“等妈妈醒过来就给你做好吃的。”
话落，紧攥着他的手松开，缓缓闭上眼。
裴圳野沉默地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轻脚地将她的手也放好，无声地起身，站在床头，看了她许久，许久。
过了会儿，他才开门出去。
竹楼的佣人很多。
裴清河最讲究排场，每层楼都有专门的人伺候，哪怕没什么事做，也必须在原地站着。
见到裴圳野出来，佣人低头问好，“大少爷。”
他点头，“老爷呢？”
佣人说，“刚上楼。”
裴圳野嗯了声，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踩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