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生疼,心也抽痛。
言时抬起下巴,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她算什么?
她算个屁!
她什么都不算,无人在意,无人在乎,哪怕她死了也没人关心。
言时突然觉得好累,从内而外的疲倦,她提不起劲来,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裴家老宅很大,她走出主厅,外面是冬天,迎面一阵风吹过,刺骨的寒。
老宅绿化做得很好,常年花着大价钱维护着,树木草丛,到处都绿油油的,很漂亮,却也分外寂寥,假得像塑料,没有一点人情味。
言时觉得自己就像块石头,无声无息,不会说话,不会喊痛,太过笨拙,傻乎乎的,什么都信,别人觉得好玩了,捡回家玩几天,厌弃了,连垃圾桶都不用找,随手一扔就行。
施舍般的恩宠,她却当成真心,石头被磕裂了缝,磨成沙,她才意识到痛。
言时耷拉着左手,缓缓地往外走。
身后能听见隔壁竹楼传来的吵闹声,叫叫嚷嚷的,并不安静,甚至还有争吵声,但那里的才是一家人,而她是个外人,彻头彻尾的外人。
晃晃荡荡的走出裴家,没人拦她。
老宅位置偏僻,一眼望去,马路四通八达的,却连一辆车都没有,言时在原地在一会儿,艰难地用右手从左边口袋里掏出手机。
三年前,她被家里赶出来,什么都没带,就连手机,都是后面跟裴圳野在一起后置办的,她记不住号码,也没有朋友,来来回回,这么多年过去,通讯录里只有三个人的联系方式。
裴圳野,关琳琳,还有今天刚加上的江清也。
真够失败的。
言时闭了闭眼,给关琳琳打了通电话。
至少在路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没人出来找她,也看不见丝毫人烟,她就像世间被遗漏游魂,孤零零地站在那。
“你手怎么回事?”关琳琳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言时那不对劲的左手,“你被谁打了?!”
言时的眼睛突然红了,就像是干涸的河流总算迎来了水源。
泪水坠在眼眶中,她笑着说,“好疼啊。”
看到她这样。
关琳琳的心都抽痛了下,“蠢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人欺负成这样,这个地方是裴家的地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裴圳野呢?”
言时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见状,关琳琳也没法再问,扶着她上车,“先去医院。”
言时嗯了声,身子朝后靠去,闭上眼,压抑了许久的泪水,不受控地顺着眼角流下。
抵达医院。
果不其然是骨折了,得打石膏,休养一段时间,打石膏需要等,护士看言时脸色不太好,特意给她找了个位置休息。
连陌生人都愿意释放出善意,最在乎的人却伤她最深。
言时离开后,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裴圳野才发现她不见了,脸色骤然一变,拉着管家问,“言时人呢?”
管家摇头,“没看见。”
“去找,”裴圳野咬牙喊道,“她手还受着伤,都给我出去找,必须把人找回来!”
自从裴温婉出事之后,夏秋心理也出了问题,情绪容易激动,有时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能受刺激。
医生说,“今天晕过去也是好事,人本能地在保护宿体,要不然夫人情绪再继续激动下去,很可能引起脑溢血或者中风。”
“大少爷,有句话我必须得提前告诉你,像夫人这种病需要精心养着,一点刺激都不能受,不然后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裴圳野头疼欲裂,他觉得车祸撞到的后脑勺此时隐隐作痛,精疲力竭地扶着额头,“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有位病人。”
医生点头。
“大少爷,”管家回来了,遗憾地表示,“你带回来的那位言小姐半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是她朋友过来接的。”
说完,还体贴地将门口的监控拿给裴圳野看。
当看到关琳琳,裴圳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关琳琳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是最细心,有她在,一定能及时地带言时去医院。
“圳野,”肖雅菁出现在他身后,“刚才秋姨拉着我的手在喊温婉。”
裴温婉,裴圳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他小了将近十岁,出事的那年甚至还没成年,如今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就像是彻底沉睡了一样,除了会呼吸,其余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婉那么喜欢笑,又那般乖巧,醒着的时候,最以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聪明帅气的哥哥自豪。
等她醒来,发现这个家变成如今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难过?
裴圳野无法去想,他觉得好心累,家庭是斩不断的累赘,无论他走到那,又有多成功,也始终死死地坠在他身上。
家里这么大,他连自由呼吸都做不到。
裴圳野觉得讽刺。
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让人送你。”
肖雅菁上前一步,与他离得很近,“圳野,你不要再逃避了,你可以自己逃出去,可秋姨跟温婉怎么办?他们还在这个家里,你不要他们了吗?”
裴圳野眸色一沉,冷冽地看向她,无情地说,“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我是你未婚妻,以后秋姨就是我母亲,看到她这样,我不可能不心疼,”肖雅菁义正言辞地说,“我不知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当你清醒过来,看到秋姨这样,你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圳野,我可以容易你暂时爱上别人,哪怕我很难过,我也可以装作不在乎,可秋姨不行,你明明知道她的情况有多严重,如果你不想让她死,就不该带言时出现在她面前!”
裴圳野说,“她是我爱的人。”
“所以呢?所以你就要逼死自己母亲是吗?”肖雅菁咄咄逼人地质问。
裴圳野不愿再与她多说,“与你无关。”
他转身,对管家说,“派车送她回去。”
管家并不赞同,“大少爷,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肖家又离得远,肖小姐独自回去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