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打算提前终止治疗的江清也就像是突然被巨噎人的干粮堵住了嗓子。
他嘴角弧度僵硬，“为什么？”
“我觉得有些别扭，”言时实事求是，“我会下意识地竖起防备心，你无法再在我这里取得信任。”
这是她致命的弱点。
活了二十多年，她还没学会要如何向别人毫无保留地托付真心，关琳琳不行，裴圳野之前也许可以，但现在也失去了这个资格。
原生家庭所致，她这辈子都改不了。
江清也也没打算让她去改，尖锐地问，“所以比起继续治疗，你更能接受重新向另一个人倾诉往事？”
“言时，你很清楚，你必须接受治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闻言，言时犹豫了。
她要是能够那么轻易说出口，也不至于憋成这样。
四五月的天，烈日当头，她却只能穿着高领长袖，哪怕热得要死也无法脱下，最大原因就是为了遮住她身上那些自残留下的伤痕累累。
人都有求救本能。
言时也有，她迟疑地低下头。
“继续治疗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江清也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大脑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自从知道言时在选择逃离的那个人是裴圳野之后，江清也就打算结束这段治疗。
裴圳野是个麻烦。
无论从他本身还是他身后的裴家来说。
可，当离开由言时主动提出来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也许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见到眼前这个女人，可能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谁又能控制住本心。
他态度有些反常，言时抬眸，若有若无地试探，“刚才提到裴圳野的时候，你表情很难看，你认识他？”
依照他平时连冲浪都不怎么冲的人设来看，他会认识裴圳野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偏偏这么巧。
就在今天，就在此时。
言时天生疑心重，忍不住将人把最坏的方向揣测。
江清也简单解释，“他前段时间找过我，你既然跟他谈过，那应该知道他母亲的事，夏夫人病情严重，想让我也参与治疗之中。”
他说得煞有其事。
还没等言时决定要不要相信时，他忽然犀利反问，“你很在乎他？你担心我会伤害他？”
夜色当空。
江清也站在餐厅门口，背对着光站着，眼镜片玻璃反射，被遮挡的双眸幽深，他直直地看着言时的双眼，似要看进她眼底。
那明目张胆的打量。
言时不可能不紧张，她眼神闪躲，拙劣地撒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这话时，表情能够更镇定点，说不定可信度更高。
好在。
此时恰巧来了辆空车。
言时立即转身，仓促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我要先回去了，如果我继续治疗的话会打电话给你的。”
话落，她故作潇洒地背对着江清也挥手。
看着她的背影，鬼迷心窍的，江清也追了上去，从另一边拉开车门，窜上车，“喝酒不能开车，送我一程。”
江清也的住宿离临园那边很近。
言时站在车门外低头看他，眉头微蹙，提醒，“那约法三章，不许再打听，我今天很累，没心情周旋。”
江清也点头。
一路无话。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裴圳野的事，他们都有无法轻易说出口的秘密。
到了临园。
言时刚下车，出租车司机就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他看着言时的背影说，“裴总，有男人缠着言小姐，还妄图跟言小姐回家。”
他倒没有一点夸张。
江清也住的地方跟言时离得特别近，就在隔壁小区，两人前后脚下的车，就这种距离，跟同居又有什么区别？！
哪怕隔着电话，都能料想到裴圳野此时一定表情阴沉，他冷声问，“照片有吗？”
司机说，“有车内监控。”
“发给我。”
简单的三个字过后，裴圳野直接挂断电话，他还没回去，依旧待在吃饭的地方，餐厅经理就站在他对面。
“裴总，你说的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包厢，就是临水小院，预定的人姓张，具体出席的客人我不太清楚，小院内部没有监控，但这是走廊摄像头拍下的。”
他将平板递了过来。
裴圳野放下手机，伸手接过，那是一张很糊的照片，一群人模人样的西装男正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
在那人群中，唯有一人格外突出，仿若鹤立鸡群。
他点了下照片上的那张脸，“这人叫什么？”
经理凑过去看了眼，不太确定地说，“脸有点生，今天应该是头一次过来，我听张总喊他江医生，至于全名不清楚。”
他只是个经理，没有火眼金睛，更不会预知未来。
这个答案在裴圳野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意外，拿着监控离开，坐上车的时候，将那个‘江医生’的截图发给陆江。
这边刚发送。
后脚，派过去护送言时的人也发了一段视频过来，裴圳野点开来看，出乎意料，里面竟然还都是熟人。
他锐利的视线骤然锁定在言时身旁那张异常熟悉的脸上。
江医生？
就在这时，陆江打了电话过来，他还有些意外，“裴总，你行动这么快的吗？我才刚查到言小姐的心理医生是何方神圣，你就直接找上门去了。”
他一连串的彩虹屁还未曾说出口。
裴圳野冷声问，“这个男人是言时的心理医生？”
“……也有可能是那位医生的双胞胎兄弟？”他语气变得太快，陆江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地委婉许多。
裴圳野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那个男的叫什么？”
多现实的人。
在知道真相之后，顿时从这个男人变成那个男的。
陆江说，“江清也，他身世还蛮有趣的，裴总，你一定猜不到他是谁的儿子。”
裴圳野面冷如霜，凉凉地说，“非洲那边还缺个负责人。”
点到即止。
陆江顿时老实了，他连忙事无巨细地托盘而出，“江清也父亲叫江实，而江实妹妹，裴总你可能听说过，她叫江梅，裴董的现任情人就是她，并且，据我们调查，裴董和江女士很有可能是旧情复燃，因为有人曾在二十年前就见到他们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