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上山前还依稀能够看见两三辆出租车,但一上车别说出租车了就连私家车都少得离谱。
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要是打不到车,就只能走回去。
言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
她迟疑地咬着唇。
见她犹豫,裴圳野识趣地上车,“我在车里等你,至于需不需要让我送你回去,你可以出来再决定。”
言时沉默地盯着他看,没说话,正要转身的时候。
裴圳野头伸出窗外,他说,“言时,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一定很想你,你好好跟她说说话。”
也许是太抵触,又或者实在太害怕。
这三年来,言时根本就没向别人提过时晚风的存在,但裴圳野就是知道,比起言建军,时晚风对她要更重要。
因此每次,当有人无意间提到母亲两个字的时候,她总是会愣神。
言时真得很脆弱,像是快要枯萎的花,需要时常精心爱护,需要明目张胆的偏爱,只是之前的裴圳野也许没有做到。
而现在的裴圳野却没那个机会。
他试过很多办法,试图找回曾经的记忆,他想不明白过去那三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体内心动无法欺骗自己。
可他们之间实在错过了太多。
记忆残缺的裴圳野甚至无法坚定地说出他爱她,哪怕这是事实,哪怕这事实人尽皆知,但无法解释,也没有证据加持。
如若说社会是孤岛。
那裴圳野和言时一定是分别站在悬崖的两边,相隔得那么远,好似中间有一条注定无法跨越的银河。
他们都在封闭自己的内心,又太过笨拙,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也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坦白。
裴圳野坐在车内,深深地看着言时的背影。
潮阳公墓。
言时只在时晚风去世的那年来过,仅此一次,她本来认为自己应该已经有点忘记时晚风的墓碑会在那里。
但实际上,她记得无比清楚。
当踩上那节台阶的时候,彷佛骤然间回到三年前,天上下着蒙蒙小雨,她撑着一把黑伞,穿得像个蒙着黑色面纱的修女。
一切都是黑色的,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礼裙,黑色的摄像机,还有黑色的骨灰盒。
对那天的记忆,言时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捧着一束兰花,缓慢地走到时晚风墓前,意外的干净,碑前放着一束和言时手中相差无几的兰花。
花朵娇艳欲滴,还有香烟缭绕。
言时垂着眸沉默地看着那烟雾许久。
最终,她倏地伸手将刚燃烧到一半的香烟拔掉,弄灭后扔到一边,转而将自己带来的点燃扎了进去。
兰花也好,香烟也好,甚至连时晚风生前最喜欢的橙子,言时全都胡乱地塞进一个袋子里,提起来冷着脸往大门那边走。
她将袋子交给门卫,“这些东西麻烦还给在我之前来探望时女士的人。”
她表情太难看。
门卫疑惑地问,“是仇人吗?可我怎么记得那个男的是时女士丈夫?”
言时没回答,扭头就走,她大步朝裴圳野停车的地方走过去,正在跟陆江交代工作的裴圳野看到她正往这边来,迅速挂断电话。
他下车迎过去,“怎么了?”
“开车,下山。”言时铁青着脸,径直路过他,直接开门上车。
裴圳野配合地发动车子。
山上有家小卖部,但多是香烟纸钱,而且东西一般,到了山脚下,随便找了家超市,言时就冲了进去。
裴圳野紧跟其后。
本来还一头雾水,当看到她劈里啪啦地就往购物篮里扔橙子,车轮蛋糕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更是莫名其妙。
他问,“你饿了?我们找家饭店吃饭吧,这些东西不健康。”
正在大肆采购的言时骤然转身看他。
裴圳野立即拿出手机,“我来订。”
“锅包肉,糖醋排骨。”言时面无表情地报菜名。
裴圳野让陆江在附近选了家饭店,带着言时过去,刚进店,正要跟着服务员往包厢走的时候 ,言时说,“东西打包带走。”
服务员不解地看向裴圳野。
虽然裴圳野也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说,“听她的。”
就这样,言时提着大包小包的往车子那边走,并且还不允许裴圳野帮忙,又把人送回公墓,眼睁睁地看着她提着一大堆东西进去。
裴圳野胳膊架在方向盘上,扶额说,“算了,就当孝敬长辈的。”
这次言时再进去,时间要更长些。
差不多两个小时,她才双眼通红地出来,脸上满是泪痕,就连鼻尖都红彤彤的,她无精打采地拉开车门,刚上车,就身体往后一靠,抱着双臂闭上眼,“送我回临园。”
裴圳野什么都没说,给足她安静的空间。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
言时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公寓大楼,而是一家又是装修风格古香古色的地方,她崩溃,“这又是哪?裴圳野,你耍人有瘾吗?”
“你需要先吃点饭。”这次,裴圳野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绕到她那边打开车门,见言时没有下车的打算,伸手就要去抱。
就在他身后,就是门童,正等着挪车。
言时可不想在这个地方丢人现眼。
她狠狠地瞪了裴圳野一眼,咬牙切齿地摔门下车。
裴圳野应该经常来这个地方。
他对着前台说,“老位置。”
“这也是裴家的产业,我祖母生前的陪嫁,这里的东西都蛮不错,应该蛮合你的胃口。”裴圳野选了几道菜,将菜单地还给服务员,“拿一壶热牛奶和白开水,还有我要的汤上快点。”
服务员点头。
既然挣脱不过,那索性就享受。
这个地方确实蛮惬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格使然,自带一种安宁谧静的氛围,言时坐在那有些昏昏欲睡。
裴圳野拿了条毯子给她披上,“先眯一会儿,上菜了我叫你。”
昨晚言时就没睡好,这一早上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现在还怀着孕,实在体力不支,明明不想睡的,可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服务员正在上菜,而裴圳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