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叶青蕊的父亲,以及林昭训,于奉仪的父辈上脸上真是没有半点同乐的神色。
皇家诞下子嗣,还是一男一女,这当然是普通同庆的大乐事,但是却并非是他们的女儿所诞下的。
而是东宫最得宠的裴知意的子嗣,瞧瞧这么争气,让太子殿下直接儿女双全了, 再看看自个儿家嫁出去的丫头,如今还不知道和太子殿下关系处理得如何了。
有了这对龙凤胎,想要再动摇裴知意的地位,恐怕是难了。
所谓母凭子贵,这双儿女估计也会为裴氏在朝堂上加不少的砝码。
但无论上京城的流言传成了何种模样,裴知意既懒得理会,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理会。
迷迷糊糊地晕厥了三四个小时,裴知意眨了眨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赵承基守候在她床边的模样。她下意识地便开口叫到:“太子……”
对昨晚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个梦境,她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不晓得第二胎是男还是女,她在说完那句抱怨的话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睡了这么久的时间。
“意儿睡好了吗?哪里还痛吗?”
赵承基轻轻帮她把额间的碎发拨开说。
“说不清哪里痛,但是身上有点散架了的感觉。”裴知意想也没有多想,径直讲出了自己的疼痛,接着有些意外地看着空荡荡的腹部,有点吃惊地开口说:“太子,怎么回事,孩子们呢?”
“他们在旁边的卧室中歇息在,你不必挂念,乳母在看着他们呢。”赵承基眼睛微微眯起,点了点她的鼻子说。
裴知意颔首,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意儿这是要干嘛?赶紧休息着,不要乱动!”
赵承基见状,连忙出声阻止,她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生下第二个孩子不过四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开始调皮了。
“意儿……意儿想看他们一眼。”
“好,你别动,我这便唤乳母把孩子们抱着给你看看。”赵承基讲着,挥挥手对着外头候着的宫人嘱咐好了,方才到了裴知意的跟前,有些为难地说:“意儿,有件事要给你说,之前皇上给他们都取好了名字。”
“真的吗?皇上亲自取名了?”裴知意有点微微怔忪,康泰帝先前好似还对她腹中的胎儿十分不满,如今这态度怎么突然大转弯起来了?
“唔,最重要的事情你都还不知道。”赵承基见她满脸疑惑,对自己有些无奈了,他都忘记了裴知意本人压根不晓得她诞下的是一儿一女。
“咱们的孩子是龙凤胎。”
裴知意眼睛眨了眨。
“为何会如此?安御医,朱御医他们都诊断出来是两个男孩儿。”
“本宫还会骗你吗?意儿,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女儿的眉眼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裴知意怔住,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她感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仿佛是一场梦境似的。
怀胎这么长的时间,安御医诊断了几次,皆是捋着胡子说她腹中是孪生子,哪怕是延禧殿中,御医坊的那两位经验丰富的大夫也做出了同样的结论。
为何变成了一儿一女?
接着,裴知意脑袋耷拉了下来,眼睛中冒着水光地看向赵承基,颇为楚楚可怜地提问说:“太子,你,你是不是,把宝宝给……”
掉包了?
看着赵承基满脸严肃的模样,裴知意终于是没敢把“掉包”两个字说出口。
但是赵承基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早就明白了她那小脑袋瓜里在琢磨些什么,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开口便是责怪说:“你这个臭丫头,怎么把本宫想得和话本中的坏人一样,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吗?”
裴知意拨浪鼓似的摆着脑袋,示意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她从来都觉得腹中是两个健壮的小男子汉, 因此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过了几分钟,乳母笑吟吟地将赵茜与赵彧二人捧到她的跟前,裴知意心里的疑虑全部都被瞬间打消了。
是啊,这就是在她腹中呆了将近十个月的两个小宝宝,她能感受到,和在她腹中的亲近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她和赵承基的孩子,是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小宝贝。
她一定会爱护他们,保护他们,穷尽此生地力量。
因为赵茜和赵彧的诞生,赵承基见康泰帝欢喜,便趁着这股势头,上书说裴良媛生子有功, 此次应该破格升为良娣。
康泰帝尚未回复,琢磨着前不久才提拔过裴氏,如今再下旨,未免显得有些平步青云了点。
想想她刚进宫才是一年前,这么快就从小小的承徽升职为良媛,再提高一点,就和叶家的小姐是同一个位分,仅仅次于秦央的位分了。
可是每每思虑到赵茜与赵彧两个大胖小子,康泰帝还是有些心软,便这么左右为难着,暂且没有直接回复赵承基。
倒是派公公传来了口谕,说这件事容他再多考虑考虑。
赵承基自然是不会逼迫着父皇做什么决断,他如今有赵茜和赵彧做底牌,这棋怎么下,康泰帝都是输。
毕竟诸位都看在眼里,康泰帝近来但凡是闲着的时候,就要跑到追云阁来抱抱他的孙子孙女。
碍于两个娃娃怎么说都不是嫡妻的孩子,所以没办法带在身边,不然恐怕此时已经在他的未央宫中睡着了。
宫中妃嫔也都是很有眼力见,看得出康泰帝对这两个娃娃地喜欢,所以日日都差遣下人把金银珠宝,世间珍奇,送到追云阁中,还特意挑了些又童会喜欢的绣花鞋,风车等等。
只要是世上能找得到的,就没有不送进追云阁的。
此时阁中。
“茜郡主,瞧瞧这是什么呀?”
“哎哟真可爱……”
前后没有出一个星期地时间,追云阁的下人们,都是被这赵茜迷住了。
最先前众人着重关注的赵彧,反而是没有她这般的待遇。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却是因为这赵彧随着渐渐长开,身上皱巴巴的感觉褪去之后,完全是另一个赵承基的模样,甚至是看人的眼神都有股子冷冰冰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就压根没有笑过,平日里醒来便是吃奶,睡着时也十分乖巧,不怎么爱闹,哪怕是-裴知意亲自上阵逗弄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祝婵娟笑着说,这看来真的是太子殿下的亲生骨肉。
因此哪怕这小子话都还不会讲,可是众人瞧着他,总有种来自于赵承基的压迫感,对他总是尊敬的,甚至是经验丰富的桂嬷嬷也是如此。
但对于赵茜,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总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着。
尤其是咬着手指头,眯起眼睛笑的样子,更加是让人无法抗拒。
“彧儿,不是娘亲说你,你学什么不好,偏偏要跟你父王似的板着一张脸,多笑笑不好吗?瞧瞧妹妹这样多可爱?”裴知意轻轻点了点他的脸蛋,愁眉苦脸地说。
赵彧冷冷地看了娘亲一眼,把玩着拨浪鼓,对她的这番话没有半点回应。
“你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吗?”裴知意换了边脸,又是捏了下。
“哇,茜郡主乐呵的样子真可爱,咯吱咯吱!”绿蚁捂着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地说。
裴知意伸长了脖子朝那边探望着,果然,赵茜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又眯起来,痴痴地在乐呵,看着让人的一颗心都跟着融化了。
“茜茜,喜不喜欢娘亲呀?”裴知意远远地招呼了声。
“良媛小主,茜郡主恐怕都瞧不见你在哪儿呢,你站的有点远了。”红泥拿帕子捂着嘴,忍不住感到开心地说。
“哪里有,我看她这大眼睛,就是在看她的娘亲。”裴知意自然是不会服气的,肯定是茜茜看见她在逗哥哥玩,所以才偷着乐,他们有血脉亲情,她感觉到的肯定没有错。
红泥蠕了蠕嘴唇,正准备反驳下裴知意,却被桂嬷嬷的话打断了。
“良媛小主,侍奉着主母的钱嬷嬷来看您了。”桂嬷嬷低眉顺眼地说了声。
打追云阁有了两个金雕玉琢的粉嫩娃娃之后,众人每天都是跟着眉开眼笑的,连桂嬷嬷此时也是笑吟吟地在禀告。
“好,我知道了,传她过来。”裴知意整理了下衣襟,接着对绿蚁说:“我这模样还好吗?替我整理下发髻。”
这些天完全不能碰水,她倒是有些邋遢了。
却受了安御医和接生婆们的嘱咐,说她千万不可以洗头,特别伤身子。
追云阁的下人们当然是不会介意这些,可是钱嬷嬷是秦央的人,说什么也是外人来访,她还得注意点着形象,省得传出去了还要别人看她的笑话。
没过几分钟地功夫,钱嬷嬷便到了裴知意跟前。
礼貌地福身,接着见着赵茜与赵彧二人,是赞不绝口地客套了两句,最后才悠悠开口,讲起了她来追云阁的目的。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章请柬,放入了裴知意的手中:“孩子的百日席,拟定的便是这些宾客了,太子妃让我带话来,说她是东宫的主母,是两个娃娃的母亲,因此这场百日席可不能怠慢了,因此拟定名单后专程让我跑了这么一趟,看看您是否还有什么想说的?”
居然是为了孩子们的百日席。
之前赵承基多少有给她说过一点,说是这件事落在了秦央的手中,皇上让她好好地操持好了。
“太子妃娘娘做事, 婢妾是放心的,任凭娘娘安排就可以了。”裴知意愣了愣说。
钱嬷嬷来追云阁之前,就想到了裴知意约莫会这样回答,她也还算是个聪明的 性子,如今虽然有了一对龙凤胎,可是也不会因此嚣张跋扈,于是拍了拍大腿,恭敬地说:“那老奴就没有别的事了,您若是有何异议,让下人到凤鸾宫跑一趟就是了,不必亲自前来,这是太子妃的吩咐。”
“绿蚁,带钱嬷嬷回去吧。”裴知意颔首,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也没有多寒暄的必要了,让绿蚁把她送到了追云阁的门口。
瞧着钱嬷嬷消失在了视线中,裴知意展开那张烫金的请帖,从上到下地读了起来。
最开头的是皇亲国戚,譬如斐王他们,然后是秦府的人,平南侯府的人,还有各个上京城里出了名的门户。
她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裴家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桂嬷嬷,为何这请帖上没有找到裴家的人?”裴知意挥挥手,唤桂嬷嬷前来,以为是她过于粗心了因此才看错漏了什么。
桂嬷嬷依着命令,到了裴知意的身前,她们一家一家地审阅着。
“启禀良媛小主,这,老奴也没有看见裴家,上头真的是没有写。”桂嬷嬷语气有点沉闷地回答。
裴知意的心仿佛沉入了海底似的。
在她还在怀胎的时候,桂嬷嬷就常常安慰她,说等生下了孩子,就有机会见到父亲母亲,还有长姐。
这在许多难熬的时候都是她坚持下去的支柱。
如今真到了这天,百日席的邀约居然没请裴家。
“良媛小主,我去跟钱嬷嬷知会声,是否是不小心搞错了。”桂嬷嬷瞧着裴知意眼睛都耷拉下来,几乎要落泪的模样,着急地说。
“不会搞错的,恐怕是太子妃压根都没想让裴家的人过来百日席。”裴知意悠悠地叹了口。
“她怎么能这样,好歹咱们良媛小主替太子诞下了龙凤胎。”绿蚁帕子都快要绞破了,替裴知意不平地说。
“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我是怎么教你的?”桂嬷嬷赶紧出声呵斥她。
绿蚁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但是她还是心头满满的不爽,这秦央外人都说她宽容大度,实则故意处处在给自家小主穿小鞋,估计对裴知意诞下了一男一女眼红得要死,所以才做些手脚让她心里头不舒服。
“娘娘既然都这般安排了,我恐怕也没有权利说什么。”裴知意的话中带着哀伤说。
没错,茜儿彧儿的母妃,毕竟是秦央。
秦府来参与百日席,的确也没错。
但是她真的仿佛心中堵了块大石头,感觉喘不过气来。
那可是她的孩子,父母作为外公外婆,却连看都没资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