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闻名大燕的安御医居然会看走眼。
在上京众人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件事情在偌大的宫闱中不胫而走,那便是追云阁的良媛小主诞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儿。
挨到了天亮地康泰帝亦是得知了这件事,尚且空着肚子,就唤人把他抬到了追云阁门口。
“承儿在何处?还不赶紧让朕瞧瞧我的宝贝龙孙们。”
前脚刚迈入追云阁的门槛,康泰帝高声喊道,嘴角笑吟吟的,眼睛旁边都笑出了皱纹。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追云阁的奴婢公公们没成想康泰帝这么早便来了,有些吃惊地给他磕头道。
“诶,别跪了,别跪了。”康泰帝笑着摆了摆袖子,“吾儿在何处?孙儿们又在何处?”
“启禀圣上,太子此刻正在卧室中,和良媛小主在一块。”清河公公大老远地听见了自家主子的动静,低眉顺眼地答应说。
“让太子出来见驾,朕要看看小宝贝们。”
“遵命。”
清河公公冲着在旁待命的顺公公努了努嘴,他点点头,到了卧室的门口,叩了没一下,太子殿下便出现在了门边。
他脸上挂着高兴的神色。
后面还跟着接生婆,把男婴和女婴抱在怀中。
“您这么早就来追云阁了?”赵承基缓缓地走到康泰帝面前,拱了拱手说。
他不禁在心中有点想笑,意儿诞下一男一女的喜事儿传过去,康泰帝都沉不住性子了,再不把什么嫡孙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实在是有些打自己之前的脸。
“让朕瞧瞧看,你们抱的可是朕的两位孙儿孙女?”康泰帝直接无视了太子殿下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接生婆的面前,颤抖着声音问。
“启禀圣上,您没看错。”接生婆喜上眉梢地说。
康泰帝凝眸仔细打量着,这两个金雕玉琢的娃娃,不正是他昨夜入梦时见到的那对金童玉女吗?
不过看起来还是皱巴巴的,没有长开的样子。
“放到朕怀里来。”康泰帝讲着, 伸手便把一个孩子搂在了怀中,模样竟然是难得的小心翼翼。
“皇上当心些,它好像刚刚才被哄睡了,要是吵醒了,估计又得闹上半天。”赵承基细心地嘱咐了句。
“这还需要你还交待朕吗?你像这么大的时候,都是朕天天陪在身边伺候着,这么点活计朕还是很擅长的好不好……”
康泰帝有些不悦地开口说。
赵承基一时无语。
民间都说隔代亲,如今看来当真如此,他还是当朝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便提起他小时候的糗事来。
过了一会儿,文玉娘娘领着云嫔小主,琳妃娘娘等一干人都抵达了追云阁。
众人瞧着两个粉嫩嫩的娃娃不停地打量着,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
甚至是云嫔小主,素来和裴知意性子不大合得来,同样是对这两个娃娃们满心欢喜。
这偌大的宫闱中,太久没有过这样的人气了,上一个娃娃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她们真是许久没见到这样的盛况了。
“朕不瞒你们啊,这小男娃的眉眼,跟承儿出生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瞧瞧他的眼睛,他的小耳朵。”
康泰帝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开心地说。
“真是如同雕琢般的,实在好看……”
“太招人喜欢了。”
“瞧瞧,他怎么皱了皱眉头,是不是被我们吵到了?”
妃嫔们顺着康泰帝的意思往下说,生怕惹得这位主子不高兴了,便都依在男孩儿身边说着恭维的话。
女孩儿那边几乎没什么人,赵承基瞧着有点不忍心了,想要过去哄哄他的小郡主,哪晓得小郡主还没等他到跟前,就张开嘴嚎哭了起来。
“呜嘤……!”
听着这阵响动,妃嫔们顺着声音看过去,接生婆独自站在原地,怀中搂着个襁褓中的小丫头,还在轻轻安抚 着孩子的情绪。
“呜呜……”似乎是知道众人们正在看哥哥,而忽略了她,女婴蹬着脚嚎啕大哭,一双眼睛都哭红了,眼角挂着泪痕。
听得康泰帝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急忙小心翼翼地把男婴交给了接生婆,快步走到女婴身边,搂着在怀里亲热地说:“宝贝小丫头,不哭不哭,你这么一哭啊,爷爷的心好疼哟……”
不知道是何故,在康泰帝柔声安抚下,女婴竟真的渐渐停止了哭泣。
眸子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如同泉水般清亮地双眸,甚至比雕琢出来的五官更加好看上几分。
她伸出软软糯糯的双手在康泰帝的胡子上摸了下,然后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对康泰帝喜欢至极地模样。
如果说看见男婴是为大燕江山有了传承开心,那么看见女婴,他就是打心底里觉得温柔喜欢。
之前他觉得对缈云郡主已然是极尽宠爱了,如今看着这小丫头,方才发觉他有了更宠爱的小女孩。
“快过来瞧瞧,这小丫头生得真是好看,将来定然是个大美人。”
康泰帝忍不住想要给各位妃嫔们炫耀,恨不得让世人都知道,他的孙女究竟有多可爱漂亮。
妃嫔们见状,痴痴地笑成一片,也过来围着女婴细细地打量。
“都离得这么近,她都吓着了,诶,你们小点声……”
众人依着他的话前来看看小丫头,却又遭到了他鸡蛋里挑骨头,生怕把他的小宝贝给惊扰到了。
看看皇上何时有过这么珍惜宠爱过一个人?
和平时的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众妃嫔们也有点不大适应。
秦央踏入追云阁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妃嫔们跟皇上正在逗弄着两位小主子,脸上都挂着高兴的神色。
清河公公清了清嗓子,喊了声:“太子妃娘娘,您来了。”
顿时,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秦央脸上没有半分不正常的表情,而是牵着嘴角微微曲着双膝说:“央儿见过父皇,母妃们。”
没有人知晓,她此时内心中仿佛有一座火山,又仿佛打翻了满心的醋坛子,难受得要命。
不过是诞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儿,又不是嫡妻所生,名不正言不顺的,至于搞出这么大的排场,甚至是康泰帝都跑到这小小的追云阁中来了。
“太子妃为何如今才到?”康泰帝冷冷地开口说了句,他轻轻触碰着女婴的小手,看也不看秦央地说:“你是东宫的太子妃娘娘,裴氏为皇族添丁,这件事理应是太子妃多加操持才对。”
先前在秋阳山一事中,康泰帝了解到秦央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想要害裴知意于死地,还把祸水引到了叶青蕊的身上,因此才特意趁着这个场合提醒她,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央儿最近有些不大舒服,因此昨日睡得久了些,婢女们自作主张未曾知会,希望父皇切莫要生气。”秦央急忙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
然而实际上是,她在凤鸾宫中几乎一夜没有歇息,总算是有人传递过来话说,接生婆已把毒下好了。
接着便是知道了裴知意诞下的居然是龙凤胎。
她眼睛都恼得发红,只恨为什么被上天如此眷顾的人不是自己。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如若是孪生儿的话,就算是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只要她稍微引导一下舆论的方向,就可以告诉众人是因为老天爷的惩罚。
可是如今诞下的是一男一女的双胞胎,他们自然会被大燕朝的人注意到。
要是她哪里的手脚做的不干净,恐怕事后会牵连到自己,牵连到秦家身上来。
因此,她必须要十分小心翼翼才行。
“承儿,你为两个孩子赐名了没有?”康泰帝提醒了秦央一下,复又关心起他的两位宝贝龙孙来。
“之前便已经决定了,儿子唤作……”
“等等,还是由朕来决定吧。”康泰帝没想到太子根本没明白他的意图,径直抢过了话头说:“男婴便为名彧,女婴便为名茜。”
赵承基没有做声。
诸位的目光打量打量自作主张的皇上,再打量打量低气压的赵承基,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不若连小名也一块起了吧?”康泰帝压根没注意到赵承基的脸色似的,接着又提议说了声。
“启禀皇上,小名我和意儿都商量好了,这点父皇可以安心。”赵承基见康泰帝还想要给孩子取小名,说实在的,连赐字他都不大想要,如今更是表现出不情愿来。
自然是要和父皇讨价还价一番。
“嗯?那今天当着诸位爱妃的面,你便说说看,起了什么样的名字啊?”康泰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他分明是在说,如果你们商量得让朕不满意,那还是用我的来吧。
赵承基心中无奈。
之前不是说他不会对非嫡生的有任何偏袒吗?
“启禀皇上,虽然是商量好了,可是按照规矩,要满了一岁的时候,方才可以叫。”
这是大燕朝留下来的规矩。
上一个朝代中,男儿要成年,女儿要二八年华时,就可以由长辈赐小名,至于大燕朝,则是代代相传着在孩子满一岁时可以赐小名。
康泰帝还是跃跃欲试的样子,正准备反驳两句,哪晓得袁满不适时宜地说了句:“皇上,马上就到了上朝的时候了。”
康泰帝一夜都没睡,硬生生熬到了孩子诞生,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坐着轿子来到了追云阁,如今眼看着早朝的时间都过了,他总不能穿着入睡的衣服到大殿中去吧,那实在是不合体统。
“好,晓得了。”康泰帝悠悠叹了口气,摇着他双臂中的赵茜,有点流连忘返的意思了。
幸好明白他们是刚刚降生的孩童,老是抱在怀中任人折腾不好,因此哪怕是心中难舍,依旧是递给了接生婆,仔细吩咐要她看管好,然后带着浩浩荡荡的后宫妃子们从追云阁走了。
康泰帝离去了之后,赵承基拎着袍子,便到里屋中去找裴知意了。
好似压根没看见秦央在场似的。
诸位仆人们也是各忙各的。
今日是意外情况,和预产期不一样,因此乳母都没有来得及进宫,桂嬷嬷接到太子殿下的要求,说到宫中去领两个靠谱的乳母回来。
秦央身后站着四位贴身侍奉的丫鬟被甩在院落中,她明白,太子殿下这是在责怪她,裴氏生产这么重要的事情,连祝婵娟都前来了,她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但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来?
上京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裴知意腹中是孪生儿,是大燕的不祥之兆,她作为东宫最尊贵的主母,没有道理过来守着这个小婢妾生产。
她哪里会晓得,生下来居然是一双龙凤呈祥的好兆头。
如若是这样,她的计划一定会有所改变。
可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摆驾回宫。”在原地立了半天,都没有人理会,秦央干巴巴地对身后站着的几个丫鬟吩咐了一声。
如今看来,她在斗争中处于下风,不仅仅是康泰帝对她产生了不满,连太子殿下也跟着和她怄气,觉得她不识大体。
但是这都不过是暂时的,她昨晚的计划已经实行了,那么追云阁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
就让她们嘚瑟几天罢了。
与其站在这里,看着裴知意那个贱人得宠而自己受气,不若到凤鸾宫中,她可没有那么闲,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秦央最重要的任务,是先把昨晚动手的马脚,亲自清理干净。
尤其是知道一切的接生婆。
经历了上朝,世家大族们都分享到了这个好消息,那便是东宫的裴知意诞下了一双婴儿。
先前吵嚷着孪生儿是不祥之兆,非要赐死裴知意的大臣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这不是明晃晃打他们的脸吗?
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奏章,当时赐了落子汤给裴氏,那恐怕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幸好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压根都压抑不住情绪,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