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基当然看得出他们心里的这些小九九,没有半点表情地冷声说:“但是你们的人并不能得到我的信任,从这个婢女上来看,如今是有人蓄意要陷害妍夫人,而他甚至在平津王府中,都能有这样的本事,证明了这个人一定不是个一般人,起码位分挺高的。要是交到你们手上,可能就不一定真的能查清真相了。因此,这件事还是由东宫暗卫来做,倘若你们对此还有什么疑虑的话,也可以通传刑部尚书,让他过来吩咐,我同样没有什么意见。”
通传刑部尚书?
有没有搞错。
如若是刑部的人过来平津王府抄家,可能要把平津王陈年旧事都给翻出来探查一遍,但凡是世家大族,背后都不可能是绝对干净的。
所以哪怕是心中还是有点不甘愿,但是平津王也只好颔首,答应了太子殿下的安排。
唯独剩下岑氏已经完全乱了阵脚,而李晓则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好似尚在梦中一般。
哪怕是平津王命令手下的人,要竭尽所能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人人都在街头巷尾议论着。
裴府作为裴知妍的娘家,根本不管平津王府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而是没过几天,便把李湘的尸身埋葬在京郊中一个依山傍水的宅邸中。
无论平津王府那边的人是如何出面想要制止这件事,都终究没有能成功。
李湘安葬的夜里,冬安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得差不多了,写成了奏章递给太子殿下,里头满满的都是岑氏手上沾着的血迹。
冬安这几天在平津王府中可谓是大有进展,盈盈姨娘对岑氏怀恨在心,因此全部都说出来了,说她之所以想到要杀裴氏,夺去正妻的位置,大半是因为岑氏的婢女在后头对她进献谗言。
婢女则是个对主子专一不二的,一口咬定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主意,甚至还说,她其实暗中爱慕着李晓,因此才出于嫉妒的心理,想要害死李湘母子,并非是受到了岑氏的指使。
不管冬安用刑讯的什么手段,或者是用高价钱来买她的消息,这个婢女都没有松口,还是坚持说都是自己的错。
要按照事件的发展,婢女不肯松口,平津王又天天催促着这件事的进展,冬安哪怕是受到太子的旨意,同样是不可以在平津王府逗留太久,查出这件事的始末的。
哪晓得那岑氏受到了惊吓,自个儿露出了马脚,并不信任她的贴身婢女。
居然私底下,花大价钱让做牢饭的厨娘,给婢女偷偷下了毒,没想到冬安恰巧是闻到了。
婢女见那试毒的银针慢慢变成了黑色,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她一心都是想着为主子好的,哪怕自己背下所有的罪名都无所谓,怎么知道这岑氏居然对她动了杀心,想要杀人灭口。
于是她悲愤地交待了事情,说岑氏谋划这一切,都是为了家产,为了害死裴知妍母子,接着甚至将苏燃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没有半点隐藏。
“岑氏居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果果的母亲算起来都是她的姐妹,她怎么可以……”裴知意瞪大了双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没完呢。”冬安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太子您看后面一页,按照这位贴身婢女的口供,平津王府中有另外两个妾室也是死于她的谋划中。”
“哦?”赵承基有点不大懂,这事跟其他的比起来似乎有点不值一提,为何冬安蓄意地要说起。
“太子,奇怪就奇怪在,她们都是睡着,便无缘无故地死掉了。”冬安垂着脑袋,沉声禀告了一句。
赵承基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和赵彧跟裴知意中毒的情况一模一样?
由李湘的死,居然牵引起了这么多的风波。
“还有更详细的情况吗?”
“她们平日里借着宠爱,因此对岑氏多少有些不放在眼中,因此岑氏记恨了,就教下人给她们暗中放毒,她们睡了一天一夜,然后突然便死掉了。”冬安讲着,不敢看裴知意的眼神。
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说话,甚至是裴知意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
“来人,把明月小姑邀到这里来,说有急事想要问问她,以及平津王府的岑氏,要给我关押好了,根据她贴身婢女所说的话,来调查当年发生的一切,尽量找到能证明的。”赵承基讲了一般,顿了顿,“对了还得把消息告诉苏家人,可是让他们按捺着性子,切勿打草惊蛇了,这件事也不小,待来访的使者离开以后再从长计议。”
怎么说都是自家的糗事,且不可以让他们来朝拜的人,瞧了热闹去。
次日清晨,赵承基尚未到朝中,哪晓得刚走出追云阁,秦央便将他堵在了路上。
她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惨白如同生了大病,眸低低地敛着,目光不敢放在赵承基身上。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赵承基心里冷笑了声,看着她说。
“太子您忙碌完公事以后,师父可以到凤鸾宫中,去与臣妾小谈一番,有件事还是得跟您好好说说,恳求下太子这边的意思。”秦央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开口说。
“倘若你是因为岑氏的缘故过来求我,还是请收回这个心思吧,无论是把苏燃远卖,或者是她如今害死了府中的李湘,这些都已经证据确凿,她被定罪只不是过个时间问题罢了。”
“启禀太子殿下,”秦央于心不忍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又不放弃地说:“我跟堂姐关系很是亲密, 从小时候便是玩闹大的,哪怕是借着我的三分薄面,可以不可以轻饶了她,惩戒惩戒便也罢了……”
“轻饶了她?”赵承基重复着秦央的话,一双眸子直直地瞧着秦央,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九年前,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家,她都不顾忌姐妹情谊,因为喜欢苏燃将来的夫婿,便下了如此毒手,把她卖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这次却是为了争夺平津王府的家产,因此借着别人的手,想要害死府中的小孙儿和小姑子,本宫怎么都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自私自利之人,我认为你还是少插手些好,省得事情传出去,人家还要议论东宫的太子妃,和这狠毒的岑氏是一路子人,对你也是不好。”
赵承基理性给她分析了一通,再没有理会,而是挥挥袖子,上早朝去了。
秦央杵在那里,嘴唇都快是咬破了。
呵呵,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裴知妍是那个贱人的姐妹,因此太子才要借这件事给裴氏立威吧?赵承基,你真的好是偏心啊。
“太子妃。”钱嬷嬷小声地走到了她身边,看着四下无人,有些紧张地说:“就是不知道,她招供的时候,是否会把咱们也说出来。”
这是钱嬷嬷近几日最为忧心的一件事了,要晓得,曾经给裴良媛与赵彧下的那种毒,便是从岑氏手中得到的。
如果她全招了,那恐怕不仅仅是岑氏要遭殃,整个凤鸾宫的人都要跟着她遭罪受了。
“我认为钱嬷嬷不必担忧这个,毕竟姐姐一向对我很好,十分忠心,应当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秦央否定了钱嬷嬷的话,毕竟是姐妹情谊,她们了解彼此,而岑氏又是个聪慧的人,她如果把太子妃都供了出来,还有谁能保她?
“也对,那如果岑氏对咱们没有异心的话,她的婢女是否会走漏风声呢?毕竟那件事可不仅仅是岑氏一个人知道,倘若……”钱嬷嬷眉头深深皱起,接着又担心起了别人来,此时是心虚不已。
“您挂心到这个地步,还是老老实实去探查一番消息比较好,单单是在这里杞人忧天,怕是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吧?”秦央一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让钱嬷嬷撞上了。
钱嬷嬷说的这些,秦央一早便思虑到了。
她今天来拦住了上朝的太子殿下,并不单单是为了替这位堂姐求情,更重要的是,她想探探赵承基的口风,看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今瞧着,好似事情还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一切还有转圜的雨滴。
“至于岑氏那边,是否……”还要出手救她?
“我已向太子殿下恳求过了,别的也再无他法。”秦央语气没有半点波澜地开口,她自然是有几分不舒坦的,她们彼此了解,彼此度过了不少的光阴。
但是太子对这件事咬得很紧,她如果再把自己陷进去,恐怕会露出什么马脚来,到时候可能会自身难保。
说到底还是她这步棋下的不够完美,哪晓得向来事事做得干净利落的堂姐岑氏,竟然会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当然也是因为她实在是错估了裴氏这个人,要是开始她就跟裴知妍保持距离,不去插手这件事给自己惹一身脏水,那事情的进展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否则,堂姐的计划一定可以行得通。
秦央在心中谋划着,她眼下还能够对这件事怎样干预一番,不说能不能救她,且说是否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岑氏被太子殿下关押以后,不仅仅是平津王府,苏府也是发生了极大的波动。
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李晓,吵嚷嚷地说要结果了岑氏的性命, 来补偿他的儿子李湘,平津王和老夫人都是不敢相信,素日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岑氏,怎么可能做出这般阴毒的事情。
甚至是当初只为了进入平津王府,就把一起长大的姐妹出卖,现在却为了钱财,就把小湘儿害死,还差点把小姑子害死。
回忆着这一切,只觉得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有着这么深的城府,因此老夫人吓到卧床不起。
平津王府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苏府,世子有点不敢听信这个消息,当年岑氏才十来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和人贩子勾搭上了,就为了自己能够嫁入平津王府。
因此他们还是觉得兴许是岑氏的母亲和父亲在背后做主,因此苏家的老大跟老二如今是水火不容,苏阁老也是一病不起。
待各国的使臣都离开了京城,苏府的大房就带着手里的证据,闹到了衙门中。
赵承基则是半点都不开恩,直接把岑氏关押到了刑部大牢中,严刑拷问。
这拷问必须得当着众人的面,一行人围在外头看着她。
裴知意和果果也到场了。
岑氏在公堂上,看上去竟是老了不少,面容苍白,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她便全招了,说苏燃这件事都是她自己亲手谋划的,不是受到其他人的指使。
还有裴知妍的儿子遇害,同样是她自己的主意。
一切进行得毫无波澜。
将近最后要盖章认罪了,岑氏方才脸上有了一点表情,目光落在丈夫身上:“大世子,我年轻时候就爱慕你,这一切也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就算重头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平津王不过是垂下了眸子,没有再回答她一句。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当然是有些难受,可是这些背后阴毒的事情,让他也没办法帮助她任何。
岑氏看见他的表情,扬了扬嘴角。
接着目光幽深地落在了果果身上:“哪能想到呢,最后燃燃还生了个闺女,怪不得太子殿下对这件事热情这么高……”
岑氏已完全脱下了往日的面具,变得如同一个疯婆子般。
刑部盖棺定论,说岑氏狠毒,将在三天后斩首,诰命夫人的名号收回。
而她的儿女,以后不能入朝为官,一辈子都只是平民百姓。
岑氏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早在曾经陷害苏燃的那天,她就做好了准备,哪怕是刑部不砍她的头,恐怕苏府跟平津王府也不可能让她有生路。
但是刑部尚书说,儿女都要受到牵连,她便总算有了点人味。
流着泪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罪不及子女。
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帮她说话的,哪怕是岑氏的父母。
最终,她还是被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