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陇西
一只绡惋2021-09-11 18:003,194

  回到京都,果然如顾元锡所料,除了顾元琪自请去陇西,朝堂上文臣们不甚关心,他们在京都养尊处优好不自在,陇西山高水远,淮河决堤朝廷也拨了银子过去,还能有什么骚乱?

  武将更是不吭声,庆嘉帝早年重武轻文,但自从与西疆签署协议后,便越发的重文轻武了,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是谁也不想接,满朝文武皆是如此,看的顾元琪直叹气,沈之修与季邵不在朝中,于是便有人举荐沈之修。

  庆嘉帝思量间,左相开口,眼下陇西情况不明,中书令官职不大不小,暗中前去查探倒也合适。

  庆嘉帝这才决定,派人传唤沈之修连夜回京,顾元琪眸中涌动微芒,思量片刻后自请同去陇西。

  顾元琪收拾好简单地行囊时,顾元锡与沈之修也恰好策马归来,得知顾元锡也要同去陇西,顾元琪冷峻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哥你也觉得我如今形同废人吗?”顾元琪皱皱眉便知道自家兄长在想什么,陇西情况传到京都中间不知裁去多少曲折内容。

  不确定因素属实过多,顾元锡同去,途中有什么危险也不确定,顾元琪自然不想他去。

  “你倒是贯会气我是吧?怎的有沈之修给你撑腰了?”顾元琪看着自家弟弟,气笑了。

  顾元锡看着自家大哥笑开:“大哥最好了对吧?”

  与顾元琪交代了一番,沈之修单独入宫面圣,半个时辰便出宫了。

  顾元锡同去的事儿,三人默契的未告知任何人。

  第二日清晨,东方鱼肚泛白,晨曦展露头角,烈日还未升起,荡漾的微风舒爽惬意,三人两马悄然出了城。

  三位郎君背影笔挺,晨曦笼罩的身姿,光晕掩盖有几许朦胧,如朦雾中的劲松,苍孑挺立,策马疾驰,发带在空中卷起,傲然垂落,随后渐渐消失在城门外的大道尽头。

  陇西位于三国交界的西南角,由淮河贯穿连接山脉,地属边塞分外苦寒,如今七月京都正是艳阳高照,陇西天气已然转寒。

  三人未带侍从,一路策马疾驰,便是这样也花了十日的功夫才抵达宿郡,过了宿郡还需翻过两座山岭才抵达陇西边界。

  一路跋涉,山迢路险,其艰辛自是不需言喻,顾元琪双腿内侧被马鞍磨的红肿,顾元锡与沈之修稍好些,但面容俱是疲色。

  过了宿郡,天气骤然恶劣,一场暴雨夹着雪子铺天盖地而来,山道上三人下马,牵着马行走在高耸的夹道中,雨雪点子似刀锋般落下,打的人面颊生疼。

  密集的雨雪点子,阻绝人的视线,一个不慎便会连人带马坠落深渊。

  陇西是个千年古地,处于三国交界处,多年来战乱不断,再往上也曾沦落成北夷与西蛮的属地,顾獎昌当年第一场战役便是再此处,斩杀了北夷与西蛮的两名主将,以铁血战力将陇西收复。

  此后三国维持和平数年,陇西居住的子民有大庆人,也有西蛮与北夷的子民,到如今已成为了群居之地,聚集了大量人口,此地于大庆而言是一道防御口,大庆军队往年驻扎将士高大十万。

  但从三年前开始,军队将士在常远将军调动下撤离半数之多,对此部署,顾元锡唯有叹气,防御如此薄弱,迟早要出事。

  在宿郡三人便打听过,此次流民之难,主要起因是陇西三十里外的镇子上,水患朝廷拨款及时,虽当地郡守贪污,但也不至于在水患当下不作为,毕竟若是仍由水患持续,朝廷少不得要派人下来彻查。

  但水患过后,陇西郡城外突然爆发了具有传染性的疫病,起初无人在意,直到感染人数越来越多,病症爆发的越来越快,死亡人数持续增加。

  城外几个镇子的人才反应过来,随后迅速涌入陇西,随着病疫的爆发,涌入陇西的人口越俩越多,郡守才重视,而流民汇聚之地早已有人感染病症。

  相邻几个城郡联合陇西将涌入的流民赶出,紧闭城门,因此发生了几场暴乱,而传到京都的消息则完全没有提到疫病的情况。

  陇西城外,淋了雨雪的三人,听到打探来的消息,面容格外严肃,陇西城门外日日汇聚大批流民,轮流谩骂,病疫却仍在漫延。

  陇西的郡守却毫无作为,顾元锡觉得无比气愤。

  “元琪你带元锡先进城,我去发现病疫的镇上看看。”箬笠的檐变垂落的水滴,落在沈之修那张冷清的面容上,水线从高挺的鼻尖垂落,越过薄唇,沿着轮廓分明的下巴,划过修长的颈项,没入衣衫中。

  胸前背后的淡青色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呈现不规则的深色。

  磅礴的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泞,尘土沾染衣衫,掩去原本锦缎的润泽光亮,三个郎君矗立雨中,眺望不远处的陇西城,乌压压的天低的像是要压下来。

  病疫是此次流民暴乱的根源,鲜少有人知晓沈之修的医术袭承神医段羽,如此安排倒也合理。

  顾元琪点点头,三人便打算分头行动。

  密集的雨线,飞扬的泥尘,顾元锡在顾元琪的马背上看着青衫郎君远去的背影,心底隐隐不安。

  没多思考,顾元锡将手中的缰绳交给顾元琪,雨声合着风声呼啸而过,他的声音坚定果敢。

  “大哥你先去见陇西郡守。”

  少年的身姿在滂沱的雨中翩然跳跃,几个动作间已追逐着策马而去的青衫郎君,雨中策马疾驰的郎君似有所觉般勒马顿身。

  入眼,是一袭暗红衣衫的少年郎君,身姿在雨中一点狼狈不显,只觉得优雅至极。

  青衫郎君端坐在枣红大马上,眼里没有雨水,没有山河,只有那身量消瘦的红衣郎君,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无比难过,又无比心酸。

  心脏骤然蜷缩,跃动的心脏里,酸酸涨涨的只余下一人。

  沈之修双腿猛夹马腹,策马朝着少年郎君而去,两人的手在半道握紧,雨点打在手上,潮湿冰冷,双掌胶合的地方却一片滚烫熨帖。

  沈之修的眼眶微微发红,他想大抵是陇西的天气太严寒。

  顾元锡在马背上,在他怀里,在他心上……

  远处的顾元琪只定定的看了两人良久,直到视线模糊至红衣郎君的衣角都看不见,有些事情看的太过透彻,反而会思考过多。

  他们终究不复当初,能随心所欲的事情本就寥寥无几,如今这样或许也好。

  这般想着,顾元琪策马朝着陇西郡城大门而去,在一切尚未到一定地步前,他们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是高于感情的理想与责任。

  陇西郡城城主府内,胡江武坐在主座上,大厅里衣着暴露的西蛮舞女,正随着乐声扭动似水蛇般的腰肢,盈盈一握的雪白腰肢晃动间有几分惑人的姿态。

  胡江武正与副守饮酒,一个舞女钻入怀中,粗粝的手掌顺势摸上舞女莹白的肌肤。

  那舞女毫无娇羞扭捏姿态,纤纤玉手抚上胡武江的腕子,顺着他的手饮下剩余的酒水,沾染酒水的唇瓣闪烁光泽,带着酒香的吻落在胡武江的唇畔。

  副守见状笑着移开眼,胡武江则起身一把抱起舞女,向后院走去,美女在怀,接下来就该好好享乐才不负韶华。

  就在靡靡之音远去时,城主府的奴仆脚步匆匆而来。

  “城主城主!不好了!”

  胡武江的脚步顿住,酒气涨红的面庞怒意顿生,浓眉皱着,厉声喝道:“吵什么吵!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本官与友人作乐?”

  跪在大厅外的奴仆吓得一激灵,忙道:“大人,城外……”

  还未将话说清楚就被胡武江打断“那些流民闹事不理会就好了,都说了这种小事不要来通报了,叫人关好城门就好了,给我滚下去。”

  跪着的奴仆,硬着头皮,唯唯诺诺开口:“不是的,大人京都派人下来了,有圣上手谕,这会子已经入城了。”

  胡武江闻言放下怀里的美艳舞姬,步入大厅,面容严峻却不见慌乱,沉声吩咐副守:“下去准备,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副守笑眯眯的领命。

  没日没夜的赶路,顾元琪此刻脸色苍白,浑身淌着水,郡主府邸低调丝毫不见奢靡,然府邸管家的穿着却暴露了。

  上等的蜀锦,便是京都显贵一年也只得十来匹,边远之地的管家却连鞋面的缎子都是蜀锦,可见一斑。

  这会他也确是劳累至极,在管家的引路下先去客房沐浴,随后便歇息了。

  外头雨势略微小了些,顾元锡与沈之修策马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传言中的云和县,虽一路过来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如此落魄的县城还是悄然在心底叹了口气。

  云和县实在太破了,虽如今的大庆除去江南与京都,大部分地区都不富裕,但眼前的实在太破了,在历史长河中残存百年的建筑,从外看就透着一股子衰败。

  墙门坍塌了一般,县门的云和二字冲刷的几乎看不清,城门上还残留着战争留下的痕迹,这座县城像是整个大庆繁华之下的贫穷缩影,而这样的县城在整个大庆江河的版图上比比皆是。

  只是位于富饶之地的豪门显贵,眼一闭就当看不见,这些便都不存在。

  顾元锡定定的看着破败的景象,没出声,沈之修宽大潮湿袖袍下的手,悄然将他捏紧的手包裹在宽大的掌心中。

  “会好的。”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改变这样巨大贫富差异的国家。

继续阅读:第9章 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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