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魇
一只绡惋2021-09-06 17:403,040

  顾元锡已经给自己清洗好手臂上的伤口,面色更显苍白,不过好在没有大碍,冬青松了口气,刚准备给顾元锡倒杯热茶。

  就见床榻边的郎君身形一颤,下一瞬整个人便无力的倒在床榻上,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看不见一丝血色。

  顾元锡躺在床上,浑身颤抖着,剧烈的疼痛袭来,分明已是暖风吹佛的季节了,他却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无意识的颤抖袭来,他只希望自己能不要这么狼狈,双手紧握着床单,因为太过用力,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崩开,溢出点点猩红。

  冬青见状张口惊呼,院子里火光大亮,床上的郎君早已颤抖着唇失去意识,恍惚中他看见漫天的火光。

  耳畔充斥着呼号,鼻腔里是肉体被灼烧的刺鼻气味,面容惨白的郎君紧皱眉头。

  朦胧的记忆里一片火光,郎君的身子却一片冰凉不似活人,消瘦的身姿柔弱到不堪一击,脆弱的难以与晌午手持长剑潇洒恣意的人联系在一起。

  烛火闪烁着光芒,淡青色衣衫的青年薄唇紧珉,本就寡淡的神色更显情绪莫辨。

  吩咐冬青取药后,青年脸上淡然的情绪便骤然崩塌,那双永远叫人看不清的,永远蕴含远山薄雾的清冷眼眸中,流露出近乎绝望的苦楚。

  青年一言不发只是用这样的眼眸长久的注视着床榻上的郎君,半晌后,伸手揉了揉顾元锡抿着的惨白唇瓣。

  外泄的情绪靠着呼吸勉强压抑,青年自袖袋中掏出针囊,银光闪烁,半晌后床上的小郎君终于停止颤抖。

  浅浅的呼吸,几不可闻,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床上的郎君还有一口气。

  即便如此,少年郎君的眉头依旧紧皱,记忆蚕食着少年郎君,叫他不得安生。

  忽的有清冷月光闯入记忆,火光消退,朦胧中顾元锡似乎听见了一阵悠扬绵长的琴声,琴声瑟瑟,先是低沉的,似潺潺流水,随后逐渐高昂。

  分明是蜿蜒曲调开头,到后来竟有铮铮之意,这首曲……

  啊,是了与他曾经生辰那日那个人弹奏的极像。

  伴随着曲调,涌入记忆的是边疆风光,黄沙绵延千里,千里疆土之下是无数大庆男儿荡气回肠的呐喊,是铁蹄铮铮沙土飞扬。

  是边疆干燥的风,是边疆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月……

  是边疆辣口但馥郁的烧刀子,是父亲母亲亲昵又肃穆的教诲……

  “元锡,你看见了么?祖父守卫的地方,是大庆,是祖国,是万千子民生长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完美,还有不公,还有贫瘠,还有战争,可是总有一天,它会成长,伴随着我们的成长而成长,泱泱山河,靠的不是一人之力守护,祖祖辈辈的努力总会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好,元锡你愿意同祖父一起努力吗?”

  眼角浸润点点水光,有一双不算温暖的手,缓慢的拭去,那人的动作极轻极缓,仿若对待珍宝。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是了,用稚嫩却坚定的语气答道:“元锡愿意!”

  侵晨,晚霜化作露水,从枝叶缓缓垂落,埋于散发春日芬芳的泥里,像是从未出现,如同少年郎君那一滴无人所察的泪水般。

  青衫渐远,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点清馥似泉水般的冷香,冷香中掺杂春雨健踏泥土的芬芳。

  次日,太学院先是严惩了程翔,罚了一顿板子后又收回了其入学的资格,让程家将被打的不能动弹的程翔抬了回去,与其交好的几人以赵子乐为首都格外不服。

  严惩便罢了,何必将人赶出学院?

  沈懿禾老先生亲自出面,说太学院绝不留私自斗械,以及出手偷袭重伤同窗之人,谁若不服便一道离开。

  而顾元锡也一早被顾家人接了回去,庆嘉帝携皇后顾如安微服探望顾元锡,虽隐瞒的极好,但宫里的人个个手眼通天,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而这时太学院的儿郎们才忆起,顾元锡是身中奇毒,命不久矣的人。

  琉璃金瓦宫墙里,李贵妃的身孕已有三月,但身段依然纤瘦,艳丽的面容加以朱翠华冠点缀,本就具有几分野性的明艳长相越加光彩照人。

  听闻消息后,李贵妃冷笑一声,这次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轻轻抚上还未隆起的腹部,一旁的掌事姑姑极有眼色道。

  “哎呦,娘娘咱们小皇子就是乖巧的很,一点儿也不折腾您呢!”

  这话让李贵妃的红唇上扬。

  眼下还不是时候,顾家早已不复从前,也该筹谋着将顾如安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了。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急,她这肚子可有不少人盯着呢。

  今年的春日格外短暂,桃花挤挤攘攘压弯了枝头,还没等两日,粉嫩的花瓣便打着璇儿,下起一场旖丽的花雨。

  满院子的花瓣,粉白拼凑颇有几分雅趣,顾元锡刻意让奴仆们不要洒扫,透过窗栏看着剩余的花瓣缓缓垂落,最后与地面上的融合。

  不多时,细密的雨线垂落,激起花瓣飞舞又垂落,无力飘扬的粉嫩色最终垂败身躯,任由雨水将它翻来覆去。

  水气中没有了春日的习习凉风,反倒夹着一丝暖意,顾元锡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看着檐下的雨丝。

  明明已是立夏了,他身上还半盖着一条小毯子,面色依旧苍白,身形越发单薄了。

  “元锡,趁热赶紧把药喝了。”顾元衡用勺子盛着漆黑的药液,仔细的吹了吹,送到榻上少年的唇边。

  顾元锡叹口气,自从上次用负伤用了真气后,自己真真儿变成了个药罐子,松林苑成日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二伯和哥哥们搜罗了成堆的补品送过来。

  “二哥,我能不喝了么?”

  “不行,你看看你这身子,先前御医就跟陛下告状,说你不好好吃药,告诉你大哥专门派我盯着你的。”顾元衡利落的回答,看少年神色恹恹忍不住道。

  “你好好吃药,身子好了二哥带你去西山跑马,你不是嫌待在屋子里闷么?”顾元衡这般哄着,少年郎眼里终是有了几分喜色,顺着他的手乖乖喝药。

  一碗药磨磨蹭蹭喝了半天,就在这是,门帘被掀开,顾元琪发梢带着几分水气走进屋里,看榻上少年的表情便知道又是喝药喝的不开心了。

  “我们顾小公子这般表情?看来是受委屈了,还好大哥给带了杏芳斋的点心,不然我们顾小公子怕是今日一整天都要不开心了。”元琪语气狭促的打趣着少年郎。

  元锡笑嘻嘻道:“嘿嘿,大哥你最好了,哎呀二哥也好。”见元衡一脸受伤的表情,忙补了一句。

  “对了,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儿吗?大哥如此高兴?”顾元琪在外人面前素来神色寡淡,只有面对自家人才会直白的展露情绪。

  “嗯刚去张家道喜了。”

  元锡微微一愣,哦张家是二伯母的表兄家。

  “道什么喜?”

  “陛下给表妹赐婚了。”顾元琪面露喜色。

  “哦?陛下怎会给她赐婚?”顾元锡知道顾元琪在欢喜什么,张家仗着与二伯母家有几分亲戚关系,这些年不时上门打秋风。

  连张家那不成器的儿子,都靠着顾如安的关系当了个仁勇副蔚,两兄妹脸皮极厚,常跟着顾家三兄弟混进宫里,去顾如安跟前刷存在感。

  张家表妹小小年纪便缠着顾元琪,后来也曾对顾元锡动过心思,不过自从顾元锡命不久矣的消息传出后就歇了心思。

  这样的小门小户庆嘉帝自然不会看在眼里,又怎会给她赐婚?

  “张家那没眼力见的,听说巴结上赵家了,不然为何这半年都不来顾家?母亲那边也是才知道,气得不轻,这会子已经写信断绝往来了,听说是表妹今日去拜访赵贵妃,求来的,不过她的身份,当正妻自不可能的,赐给沈之修当妾了。”

  顾元锡觉得这场立夏的雨,多了几分寒意,他沉默的垂下眼帘。

  沈之修的祖父沈懿禾乃是庆嘉帝的太子傅,地位极高,甚至直逼当年的几个簪缨世家,但自从庆嘉帝登基后,沈老爷子便称病退出了朝堂,诺大的沈家更是从此后无一人立意于朝堂,直到去年秋天,沈之修在秋闱中拔得头筹。

  但沈之修此人从不仰仗祖父的名头,规规矩矩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如今的中书令,为人更是清冷寡淡,从不与人交好。

  但听说他与李贵妃的弟弟交情不错,想来在赵贵妃眼中沈之修便是代表整个沈家站队了,将名不见经传的张家表妹赐给沈之修,也不过是存了心羞辱对方罢了。

  顾元锡沉默的看着窗外细密的雨线,脑中只想着一句话,他要娶妾了,即便是妾,但陛下赐的,那便是贵妾。

  往后……

  那天后元锡又病了,感染风寒,顾家上下又急坏了,顾元衡更是连窗子都不许他开,将他扣在屋子里养病。

  顾元锡昏昏沉沉的,吃了药便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外头的雨声,隐约听到了窗咎推动的声响,以为是冬青过来锁窗子,便未多想。

继续阅读:第五章 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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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相的白月光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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