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冬腊月时,爷奶将我们赶了出来,就在你被水冲走的那一年。”
始终不吭声的容瑞泽,忽然开了口,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庚。
以前他对父亲还有些印象,可现在瞧着眼前人,却觉得陌生的很。
“你想知道他们对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吗?”
一桩桩一件件,容瑞泽将爷奶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是如何动辄打骂,还有差点冻死野外的种种。
听完后,白庚只觉得心一阵阵的揪疼。
他知道爹娘素来不喜欢他们三房,却没想到竟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们可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啊!
她就不怕孩子们会活活冻死在外头吗?!
越听越觉得触目惊心,白庚心底的愧疚越发深厚,眼眶止不住的泛红。
“爹错了,爹应该回去找你们才对!”
当时但凡坚持回头去找一遍,他的孩子们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苦楚!
怨不得孩子们恨他,都是自找的……
抹了一把脸,白庚苦笑着看向容长宝夫妇,起身对他们拱手行礼。
“老四,这些年辛苦你帮我照顾孩子们了,我当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们夫妇!”
若没有他们夫妇,真难以想象他的孩子们会过着怎样非人的生活,甚至,连能否活到现在都说不准。
见状,容长宝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三哥言重了,应该是我们谢谢孩子们,这些年多亏了他们陪在我们身边,日子才有盼头啊。”
“不不不,我是应该谢谢你们。”
瞧着几人在那儿客套起来,容瑞泽缓缓起身,深眸始终望着白庚。
“太过客套,就显得虚伪了。”
一句话,让刚刚缓和的场面又降至冰点。
杯盏落桌发出清脆响声,沈漓抬头看向泽哥儿,目光隐含责备。
“怎么能对长辈无礼,四书五经都学到哪里去了。”
被斥责的容瑞泽垂首不语,沈漓笑着起身,转而看向面容沧桑的白庚。
“事发突然,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您觉得呢?”
面对沈漓冷静的眼眸,白庚说不出拒绝的话,心中的歉疚早已是根深蒂固,只要能得回三个孩子的心,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好,只要你们还愿意喊我一声爹,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明白要给他们留些接受的时间,白庚急忙开口:“不管你们让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四叔婶子,你们和他也是多年未见,就在这儿好好叙叙旧,我和泽哥儿去找桂花。”
说罢,拉着容瑞泽就离开了大厅。
循着下面人的话,姐弟两人去找桂花。
泽哥儿忽然开口,“阿姐,那个人,真是我们的爹吗?”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置信。
死去的人,真能活过来?
“你以前不是经常吵着要爹回来吗?现在愿望实现了,怎么反倒有点不高兴了。”
小时候泽哥儿哭闹的时候,就会喊着爹抱。
而现在,他已经长成大人了。
容瑞泽微微蹙眉,停住脚步,“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回头望着一身蓝袍的容瑞泽,发现他竟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这让沈漓不由得挑起眉梢,抬手就打了他额头一下。
“臭小子,偷偷长这么高,害我打你都得仰着头。”
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容瑞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姐,我没跟你开玩笑,咱们真的,要认他吗?那对叔叔婶子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虽没改口叫爹娘,但叔叔婶子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就是爹娘。
现在爹突然出现,不管认不认,都是个问题。
“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有什么的,多一个人关心你们,不好吗?”沈漓笑看着他。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容瑞泽叹了口气。
一个常年在画像上看的人,忽然活了过来,以后还经常见面,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沈漓何尝不知他的不习惯,就连她,也得适应好一阵子。
“总归人是回来了,认与不认全在你们。”
闻言,容瑞泽蹙眉看向她,“说的好像咱们不是一个爹似的,什么叫全在我们,也有你的份儿好不好。”
沈漓面容一僵,心中默念了一句:罪过。
她身子虽然是沈漓,可芯子却不是,所以说,白庚于她而言,是个陌生不能再陌生的陌生人了。
“我好说。”
叫一声爹,也不亏。
有个骠骑大将军当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眼红嫉妒哩!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嘛。
“不过,我瞧着桂花心结很重,一时半会她还接受不了。”
那孩子最重感情,这样的人,受伤也是最深。
想到二姐,泽哥儿垂首,脸色有些让人看不透。
何止是二姐,他也接受不了好吗?
找了一阵子还不见人影,沈漓索性放弃了,直接差人去找,自己则带着容瑞泽回去了。
早之前就将他们的住处给安排好了,沈漓选择的是湖畔小筑,依山傍水,人少清净,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站在栏杆前眺望着远处的湖泊,容瑞泽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思念。
“看到阿姐你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转头就对上容瑞泽隐含担忧的眼神,沈漓伸手就开始蹂躏他的脑袋,两人打闹成一团。
一旁小廝看到沈漓打闹的样子,不禁目瞪口呆。
原以为少夫人永远都是端庄示人,没想到,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一个小屁孩,干什么那么多愁善感!”
被勒住脖颈的人大口喘息着,高大的容瑞泽哪里还有一点文人气息,相反,却是狼狈的很。
“从见面我就想说你了,小屁孩装什么深沉!”
“别以为长高了我就不敢揍你了!”
容瑞泽挣扎着又不敢太用力,只能狼狈的任她上下其手。
直到沈漓气消了,这才获得了自由。
急促呼吸着,伸手隔开一段距离。
“不要那么暴力,我可是你亲弟弟!”
“就是亲弟弟,才要打你!”
沈漓恶狠狠瞪着她,“我在信里是怎么嘱咐你的?不要和名利场扯上任何关系,结果你呢?”
“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竟然还要来参加秋试,进入官场!”
“你是嫌我命长,想要早点气死我是不是!”
面对亲姐的恶虎咆哮,容瑞泽只能是缩着脖颈,一脸求饶的瞧着她。
直到看她气消了大半,这才敢开口。
“我参加秋试也并非一定走仕途,是想要看看,我究竟能考到什么程度。”本以为童生有多难呢,结果还不是小菜一碟?
与其就此止步,他是真的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想来想去,唯有秋试才能试出自己的深浅。
“而且,堂哥参加秋试,也没见你说什么,相反还借他银子鼓励他。”
怎么轮到自己这儿,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提起堂哥容志文来,沈漓就忍不住的一声叹息,意味深长的瞧着泽哥儿。
“你跟堂哥不一样,他不是我亲弟弟,我自是不用管他的死活,至于借银子,那是人情世故,你懂个屁。”
自从来到京城后,见识到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沈漓更不赞同步入仕途。
“总之一句话,不能进官场。”
见沈漓说的无比严肃,容瑞泽无奈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