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像是毒瘤,已经深入骨髓。
况沉御挑眉瞧着容玉微妙的眼神,淡淡道:“说起来我还从未问过你,对如今的朝廷有何见解。”
不知为何忽然提起这桩事,容玉仅是坐在那静静喝茶,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许久不语,况沉御不仅眯起眼眸,“这很难回答吗?”
“小九,哪怕你现在放弃了皇子身份,但你别忘身上还流着天家血脉,这天下、这朝堂,你有责任肩负起来。”
又是长篇大论,自小他就听腻了好吗?
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容玉的眼神略显嘲讽,“四哥的胸怀还是那么宽广。”
“如今的你已是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旁人死活,四哥真是……好笑。”
一句好笑,场面瞬间凝固,目光交汇,颇有几分博弈的滋味儿。
嘲弄的表情教况沉御微微蹙眉,“现在的朝廷再不堪,那也是抵御外敌的基石。”
“若没了朝廷,你认为,百姓该如何自处?你希望看到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的局面。”
“那不重要。”容玉淡声道。
“那什么重要。”
眼看两人有要争吵的态势,容玉适时起身,目光透着凌厉。
“我决意离开,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对朝廷对百姓从来都不是我的义务,是你们自以为天下肩负在身。”
“四哥说朝廷如何如何,敢问,又真正为百姓做过什么。”
淡淡的一番质问,嚷对方浑身一震,脸色阴沉的垂首。
见状,容玉心底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放下茶盏,容玉便叹了口气,“我所言不过是妄议,四哥莫要放在心上。”
况沉御的心思如何,他心里是晓得的,只是可惜身有残缺,再如何的心系百姓对于父皇来说也只是颗弃子,远没有太子来的有用些。
况沉御苦笑一声,握着杯盏迟迟没有喝茶。
“如今的朝堂局势怎样,我心中有数,确实是有些令人心寒了。”
现在的朝廷蛀虫百出,想要根除怕是要费一番的功夫了。
而皇上,显然对这些置若罔闻。
这段小插曲过了,兄弟俩坐在一起场面有些尴尬,屋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正不知该如何找起话题,明利又匆匆进来。
“殿下,太子与左相刚刚面圣,想必是为了户部尚书一事。”
闻言,况沉御眸中掠过一道精光,挥了挥手,便示意他退下去。
屋中只剩两兄弟,况沉御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容玉的眼神透着耐人寻味。
“你觉得,接下来我当如何?”
从袖中掏出一摞纸,推到他的面前,容玉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望着眼前人。“我的目的已然达成,接下来该如何做,但凭四哥做主就是了。”
见容玉拱手行礼,况沉御挑眉一笑,“这便要走了?好戏不看到最后吗?”
“没什么可看的。”
淡淡留下一番话,容玉转身便离开,由明利带着离宫去了。
见人走了,况沉御笑着揺头,将桌上的东西展开仔细瞧着,嘴里小声的笑着。
“过了这么多年,脾气秉性当真是一点没变。”
上面的内容教况沉御一愣,不由得啧了一声。
好小子,连这些东西都能弄到手,论阴谋手段,果然是个中翘楚,找他当真是找对了。
出宫的容玉一路往山庄而去,刚回山庄,就得知沈漓将朝云公主给绑来了,不由得愣了片刻,随后便揺头苦笑。
“她啊,就是胆子大,什么事情都敢做。”
着实没想到,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将那朝云公主绑来,她倒是不怕后面招来的麻烦。
“那,可是要将人放了?”小六子问了一句。
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容玉微微一笑,抬了抬手,“既然绑来了,就没必要放了,且等着王家的消息吧。”
经过这一遭,王致亮的心气就没那么高了。
谁都没想到,不过短短半日的光景,朝堂中便发生了不小的波澜。
户部尚书被爆出贪墨一事已是惊人,可人未入狱仅是降职,就让人大吃一惊。
须知,官员贪墨乃是大罪,轻则凌迟处死,重则牵连九族,可皇上下旨仅是追回赃款,降为户部侍郎继续留用,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个消息刚传出,紧随其后的另一道旨意,才真是令无数人恐慌不安。
太子被禁足。
事关储君一事,朝中议论纷纷,翌日早朝之上,群臣本想问个明白,可瞧见皇帝难看的脸色,一个个都闭了嘴。
且众人发现,素来存在感很强的左相,今日也很少言语。
侧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目光锐利,睥睨殿下群臣,一身黄灿龙袍衬托出君王的威严与孤寡。
“户部官员何在。”
浑厚嗓音透着霸气,却也有着年近老迈的沧桑感。
同属户部的官员顿时跪倒一片,个个垂首,面容上满是恐慌。
“臣等拜见皇上。”
瞥了眼户部的人,皇帝一把将数封折子扔在了地上,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众人心生惶恐。
“原来,你们心中还有朕这个皇上。”
“臣等惶恐!”
文武百官顿时纷纷跪倒在地,金銮殿上杀气毕现,人人自危。
这,就是君王的权势。
看似闲散的姿态,却隐隐透着杀气,皇帝瞥了眼下面的人,冷哼一声。
“瞧瞧你们户部做的好事,别以为朕放过了王致亮就等同于默许他贪墨的行为,朕没那么窝囊。”
“但凡折子上有名字的人,三日之内将贪墨的银两悉数送还国库,朕还可放过你们一回,过了三日,你们就等着……”
“送死吧。”
轻声吐出最后一个字,皇帝潇洒起身离去,却让户部众多官员汗流浃背,瘫倒在地。
皇帝大步流星踏出金銮殿,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周来福。
“既是老四查出户部贪墨案,那,追回脏银的差事,就交给他去办吧。”
周来福一愣,毕恭毕敬的弯腰,“皇上英明,四皇子向来英明神武杀伐果断,却是处事的好手,可近日来阴雨连绵,怕是四皇子的腿,受不住来回奔波。”
“那是他的事,身为皇子,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能堪当大任。”
觑着皇帝的背影,周来福默默站在原地,脑中盘旋着皇帝最后一聚话。
堪当大任?
皇上这是要,启用四皇子?
凭着宫中生存多年的直觉,周来福有预感,皇子间的争斗,现在才真正开始。皇上最忌讳的,便是皇子身有残缺。
可四皇子能够让皇上摒弃这一点,交付重任于他,这可不单单只是心机了得,更意味着,在皇子中间,打开了一层新的局面。
得知皇上将追回脏银的差事交付于况沉御,皇宫内外皆惊。
反应最大的,当属禁足的太子一一况厉明。
啪——茶盏被人打翻在地,应声而碎。
咬紧牙关的况厉明目露凶狠,面容浄狞不已。
“好你个老四,倒是我平时小瞧你了,敢在背后耍阴招。”
能拿到户部众多官员贪墨的证据与具体数额,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定是谋划了许久。
蛰伏这么久才将东西拿出来,可真是憋坏他了。
“这一局,算我落于下风,往后咱们走着瞧。”
猛然回头,看向站在殿外的侍卫,况厉明握紧的双拳泛起道道青筋,眸中杀气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