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一片荒地,宋筝以口技模仿夜鸟啼叫。
半晌,四周仍是寂静,只有轻风拂过荒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咕咕咕。”响声从荒草后的草垛传来。
宋筝只觉心提到嗓子眼了,喉间有些干涩。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宋筝便朝着草垛走了过去。
“咕咕咕。”随着宋筝距离草垛愈来愈近,草垛中的响声渐渐移向荒草后的年久失修的院落。
宋筝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但若是停留过久对方怕是会起疑心。昨夜见虞滁看着箭身便明了对方的意思,对方与虞滁应该是认识或者有些交情的。但方才她试探了一下对方,对方竟给予了回应。要么对方就是没见过虞滁,要么就是想抓住她。
电石火花间,宋筝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无论前方是狼窝还是虎穴,她都会闯一闯。
宋筝谨慎地迈着小步走向院落。
院落中杂草过膝,缓缓于杂草丛中走过去,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得草丛中的虫子接二连三的飞起。院落中有一屋顶布满绿色植物的废弃小屋。小屋只有一层,不大。绿色的藤蔓自屋顶上垂下,在黑夜的笼罩下,小屋更显诡异。
“咕咕咕。”夜鸟啼叫声止,小屋的门“吱”的一声无风自开。屋里似有一白影立于内。
此时宋筝心中说不紧张定是不属实之事,但如今也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当宋筝刚刚踏进房门,房中的灯烛竟自己亮了起来。白影缓缓转过身,对着宋筝道:“虞大人,复某候着您许久了。今日一见‘铁面判官’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不知用了何物,面前白影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听得宋筝只觉背后一阵凉意。但是暂时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没见过虞滁。不过“铁面判官”是什么?虞滁不是户部侍郎么?
“复先生。”宋筝学着虞滁的口气,像模像样地微微颔首作揖。宋筝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与虞滁的年岁差得有些多。今日穿的衣裳颜色较深,有些显老,加上房中摇曳着的昏黄烛火映照着,宋筝看起来应该也似三十出头的妇人。
“虞大人可知今日复某来所谓何事?”
“复先生何必与我绕圈子呢?直说便是。”宋筝也不知眼前人为何而来,但她总觉得此事和李阳的死因,斗篷人,齐府都脱不了干系。
“复某今日来是为了铲除异己的!”话音刚落,白衣人已移至眼前,寒光一闪,剑出刀鞘。
所幸宋筝警觉,及时避开刀锋。
宋筝见身旁有根一人高的木棍,但木棍上无尘埃,无蜘蛛网,似乎是有人擦拭过,特意放在此处一般。眼见着刀锋将至,宋筝不及多想,抄起木棍挡下了一剑。
木棍并无破损,反倒是白衣人被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几步。
“怎么可能……”白衣人看着木棍喃喃道,随即眼神变得阴霾,杀气裹身。
“你居然敢背叛我!”白衣人大喝一声,挥着剑向宋筝奔来,招招致命,残忍至极。
宋筝见自己处于劣势,渐渐招架不住,只能准备逃。
见时机到了,宋筝用力将剑顶回白影人面前,转身跑出了院落。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恐惧在作祟,宋筝觉得四周的样子与刚来时不太一致了。
眼看着白衣人快追上,宋筝不得不闪身躲进一旁小巷中。巷子很深,很黑,巷口堆积的箱子有些年月了,发出了木头腐朽的气味。
白衣人愈来愈激动,只顾着疯癫地往前直冲,忽略了躲在巷口箱子后的宋筝。
见白衣人离去,宋筝心中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方才听白衣人的话,虞滁应该与其并非盟友,而是敌人。但他没有见过虞滁。虞滁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想办法找到虞滁一行人。
宋筝缓缓站起,确定四周无人后走出了小巷。
这是哪里?与方才的完全不一样。
宋筝看着四周的景色突变,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
昨夜那支箭的箭身上刻着的符号根本就不是字,而是一副简约的地图。半夜她趁虞滁睡熟,偷偷取出箭做了修改。虞滁去的方向是通往醉花楼的,而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到此处,她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是留了一张字条在柳玖的枕下。
凌厉的剑气从身后袭来,宋筝连忙回身挡下。不知何时,白衣人又折了回来。
“你不是虞滁。”白衣人突然笑了起来。
“对,你不是虞滁。你是谁?”白衣人收起剑,直直地盯着宋筝。
“我是虞滁。”宋筝一惊,白衣人已然识出她不是虞滁。
“虞滁怎会躲起来呢?”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你不了解虞滁。”
“既然阁下已知我不是虞大人,为何不放我走?”听白衣人的语气,似乎他对虞滁的行事风格很是熟悉。但为何又没有见过虞滁?他与虞滁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人。是客,总归要坐坐吧。”白衣人目光变得幽邃:“姑娘请随我来。”
宋筝见眼下的情势,也只能任由白衣人宰割了。
“劳烦带路。”
闻言,白衣人嘴角微扬。
白衣人走路脚不沾地,似乎飘在了空中一般。宋筝随着白衣人走在一条小道上。雾气有些大,宋筝在后头看着白衣人的背影,只觉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突然,余光瞥到路边有一抹红棕色的物件在晃动,应该是刚刚挂上去的。宋筝想起那是何物——徐茗行扇子的挂坠。
知道徐茗行就在附近,宋筝心中的紧张不减反增。若是让这白衣人知道徐茗行的踪迹,那可就麻烦了。两个人暴露的危险系数比一个人暴露的危险系数大上许多。
“到了。”白衣人突然在一宅子前面停住,宋筝有些刹不住脚步,险些撞了上去。白衣人见宋筝的模样,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眸中深处。
“进去吧。”白衣人似无意般微微抬头伸展了一下脖颈。但宋筝知晓,白衣人已经发现徐茗行了。
“我不喜欢说第二次。”白衣人见宋筝不走进去,目光渐渐变得阴霾。
见白衣人已经无耐心与自己消耗,宋筝也是识趣之人,明白此刻只能服软,移步踏进了宅子的大门。
白衣人身形微动,将宅子的大门合上,独留宋筝一人在宅子中。
糟了!见身后大门合上,宋筝心中大呼不好。必须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否则徐茗行极有可能被白衣人抓走。
宅子内没有明火,四周漆黑一片。置身于未知的黑暗中,宋筝只觉有些发冷。外头突然响起了刀剑相碰的响声,宋筝也只能伏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待眼睛熟悉了黑暗后,宋筝看清了宅子内的陈设。宅子内的陈设与外面的不太相似,有些偏向于异域风情。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积攒的尘埃已经挡住了地板原本的色彩。桌凳上披着白布,看样子宅子的主人当时离开应该是往后仍打算回来的。不过白布看起来像是随意覆于桌凳上,有些凌乱,角边没有处理好,看来宅子的主人离开时有些匆忙。大门旁开有两扇窗,到皆被木板封了起来,只有丝丝光线从木板缝隙之间透过洒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或许是为了迎接客人,地上的尘埃纷纷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下瞧着有些似鬼魅。
听到外头的动静愈来愈小,应该是渐渐行向远方。
“砰——”不知宅子何处发出响声,回荡在宅子中,惊得地上尘埃纷纷飞起,呛得宋筝不住的咳嗽。
“这里不错啊,今夜就在这里夜宿吧。”听到言语之声往这边靠近,宋筝身形一移,躲到了一旁的凳子后面。
“真是久违啊。”一道嗓音从宋筝前方传来,来人跺了跺脚,震得宋筝不由得打了个战栗。来人有两个,一名看似不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有人来过。”少年看着门口处尘埃的地方,缓缓开口道。
“姑娘出来吧。”较为年长的那人向着宋筝所在的方向轻轻挥手,白布被扬起一角。
见被发现了,宋筝只能站起身,朝着面前二人拱手作揖,微微颔首,算是表达了敬重。
年长的那位对宋筝的态度很是满意,语气也放缓了一些。
“不知姑娘在此处做什么?”年长那人给宋筝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只是路过此事罢了。”不知眼前人是敌是友,宋筝紧张之下,竟说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是吗?”一旁的少年突然出声,深邃的眼睛在黑暗显得有些可怖,若利剑般穿透宋筝的心头。
不好!那少年的眼睛不可直视!只觉将要深陷其中,失去自己的意识,宋筝有些狼狈地别开目光。
“对。”宋筝只能硬着头皮将这蹩脚的借口继续编造下去。
“既然我们如此有缘相聚在此处,无酒就无友,不如我们喝一杯吧。”见宋筝有些局促不安,年长那位开口:“姑娘可以叫我晋贤先生。”
“多谢晋贤先生的好意,这美酒,我怕是无福畅饮了。”宋筝有些警觉地往大门处退了退,示意二人她决计要走。
“吱呀。”宋筝刚刚移动脚步,地板便发出了声响,似乎触动什么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