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凡珍阁。
钟青看着满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有些忧心地道：
“先生，再吃些吧。再者您有什么想吃的，告诉钟青。人是铁饭是刚，您这整日不吃饭怎行？”
宋凡星在他关切的目光下勉强又喝了几口汤，“我不饿。甄珠可还好？”
钟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哼唧道：
“先生为她茶不思饭不想，她倒好，还有心思爬树。”
“爬树？有没有摔着？”
“没有。我倒乐意她摔着，好老实待着不叫先生惦记。”
“钟青！”
宋凡星低声打断他的抱怨，
“她爬树干什么？”
“绑丝带。她在咱们宅子里那棵大树上绑了许多红色丝带，离老远便能瞧见，说是能招财转运。”
宋凡星眉头微皱。
树上系满丝带，与其说是招财转运，不如说是在给什么人传递信号。
“天心教有什么动静吗？”
钟青摇摇头，
“说来也怪，天心教近来消停地很，那些道士们整日在院子里喝茶打坐，连门都不怎么出。”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只怕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宋凡星抚着腕上那粒珍珠低声道，
“千万留意天心教，若哪里有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不过先生可是觉得天心教不大对？为何不报官呢？”
先生最近一直留意天心教的动态，钟青便觉得那天心教一定有猫腻。
再加上昨天捉到的那个刘病，先生连问也没问将人活埋了，这种狠毒的手段先生可是头一次用呢。
宋凡星依旧一副沉思的表情，
“报官，也许就没有转机了。”
钟青哦了一声告退，他虽不明白先生说的转机是留给谁的，但先生做的，一定是对的。
至于甄珠，他恨不得将她打一顿，彻底将她从先生心里抹去，省着先生伤心。
钟青不会想到，有时正因为爱，才选择离开。
甄珠抬头看着迎风招展的红色丝带，她知道在京城的某处有人已经悄然向城外挪去。
这是只有计划最核心人才知道的暗号——红绸展，蛊虫暖。
“傻珠，这树有什么好看的？”
苍术不知何时站在甄珠身边悠悠地问。
“你看这树，像不像一个巨大的墓碑？”
苍术像看傻子似地白了她一眼，
“大白天说什么胡话？说，叫我回来做什么？”
“喔，本想兑现了在萤州答应你的事，但瞧你似乎没放在心上。算了，你还是忙去吧。”
苍术两眼放光抓着甄珠的肩膀摇晃着，
“沈元夕？你终于肯将沈元夕给我了？”
“什么给你？他又不是我的。”
甄珠甩开她笑道，
“宫宴那天就见你一个劲儿冲着他抛媚眼，长公主都快发火了。一会儿人来了你可要收敛些，那是未来的驸马爷。”
“什么驸马不驸马的？还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出我苍术的手掌心。”
苍术得意地道，不忘瞟了眼甄珠，
“若不是我可怜你，宋凡星早被我收入囊中了？咦？今儿不是公沐？他怎么不在？”
甄珠垂下眸子，
“他去凡珍阁了。你先去花房吧，看时辰沈元夕也该到了。”
“成，我等着你们呦。”
苍术说罢扭着腰肢走了，甄珠摸着袖子里那颗浑圆的灵丹独自等着沈元夕的到来。
她不过给沈元夕送了张帖子，说苍术想结识他，沈元夕便二话不说地来了。
即便苍术是神医，也不至有这般魅力，甄珠想，沈元夕既然在调查天心教，一定听说了傩蛊之事。
傩蛊是在西蜀偏远之地找到的，便是见多识广的太医们也看不出一二，沈元夕能依靠的只有贰正和苍术。
而贰正是萤州人，若叫他知道大靖子民中了傩蛊，难说不会趁乱出击。
甄珠算来算去，若她是沈元夕，找苍术来看灵丹究竟有没有问题再好不过。
果然，沈元夕到后，寒暄几句便引到了傩蛊上。
“傩蛊？”
苍术本娇媚的目光，在听见这个名字后顷刻认真起来，
“你怎会问起这来？”
沈元夕笑笑，
“不过听人说起而已，苍神医游历诸州，想必听说过。”
苍术点点头，深吸口气道：
“这蛊我只见过一回，在萤州偏远的小部落里。那里的人世代奉行子承父业，族人从小便种下傩蛊。
若有朝一日想改弦更张，族长便将其蛊虫引发，那人便浑身僵硬如提线木偶，诡异地扭动舞蹈，片刻后心肺爆裂而亡。”
“从小便种下蛊虫？岂不是从小便受折磨？”
“不，那蛊虫平日只是缓慢游走，食一些淤血残渣，不但无害，反而有些强身健体之效。只有引发，蛊虫猛烈游走，才会致死。”
甄珠好奇地问：
“那要怎么样才能引发呢？”
苍术看着他们二人居然神秘地笑了，眼中恢复了半分旖旎，
“情色乃天地第一大事，人如此，蛊虫也一样。种入体内的往往是公蛊虫，引蛊则需母蛊虫。
那小部族许多人都以为喝下黄酒便会傩蛊发作，故族人见黄酒便退避三舍。
实则不然，不过是该部落世代以黄酒养母虫罢了。
这秘密只有族长和几个儿子晓得，我是头一个知道这的外人。”
“苍神医为精进医术深入部族，真乃女中豪杰。”
沈元夕恭维道。
苍术意味不明地笑笑，手指在桌面上慢慢向沈元夕靠近，
“没什么，不过在西蜀时碰巧遇到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又碰巧是那部落的长子，欢愉过后便没什么不能讲的了。
元夕弟弟还想听什么？今夜我都细细说与你听，如何？”
沈元夕还以为甄珠是这世上最流氓的女人，没想到苍术更加猖狂，脸上一红，连忙伸手去拿茶盏，避开那支撩拨的手。
甄珠干咳两声，在桌下掐了苍术一把，苍术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收回来。
沈元夕则从袖袋中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一粒灵丹。
“劳烦苍神医瞧瞧，这里面可有傩蛊？”
还没等甄珠出手，苍术便接过盒子仔细瞧着，甄珠连忙拿起茶壶帮二人斟茶，好奇地伸长脖子盯着苍术的一举一动。
她一不小心竟将茶水倒到了自己身上，烫的她妈呀一声撞翻了桌子，那粒灵丹也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