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又添了几块碳，将炉子燃得通红。
他已经开始冒汗了，宋凡星才刚脱掉披风。
这么怕冷的人为了救云中王还在冬夜跟着他们亲自到山里去，钟青想起就觉得心疼。
若是趁着机会把话说开也就算了，可先生末了只是和石安寒暄了几句便带人回来了。
那天过后，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照例看账本问生意，却不再过问甄珠。
钟青觉得这可能是个好事，毕竟这么好的先生，何必吊死在那一棵歪脖树上呢，还是棵不怎么好看的歪脖树。
“想什么呢？”
宋凡星发觉钟青半晌一直盯着自己，便从厚厚的账本中抬头笑着问，
“这么看我可是要花钱的。”
钟青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道：
“先生生的好看，花钱也应该。”
“光生的好看就收钱可不讲理，得演得好才行。在我们那个地方，有热度没作品迟早要被淘汰的。”
宋凡星又埋下头有些惆怅地道，忽摇摇头苦笑，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先生愿意说，我不懂也爱听！”
钟青见状连忙道，虽然他听不懂，但总觉得先生说起这些时，眼里有光。
宋凡星像是很高兴，呵呵笑起来，连身子都微微抖动着。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呀。对了，那些受伤的弟兄们都怎么样了？要是人手紧，货可以停停再运。”
“先生放心，伤势重的都在后院休养呢。近日又有不少新兄弟来，咱们人手富裕着呢。”
宋凡星点了点头，心里却多了些压力。
如今凡珍阁遍开分铺，看着红火，实际上一步走错，就可能让许多人没了生计，他只能更小心。
“钟青，这账本你看了吗？”
“看了，丹州梁州两地盈利最多，云州、沐城是刚开不久的新铺子，账面还没平，不过从进项上看，也还不错。咱们都是各地没有的货，不愁卖。”
说起生意钟青就开心。
他们走南闯北寻货源，就是为了凡珍阁。如今生意越来越红火，原来那么多苦都没白吃。
宋凡星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不过，这两个月毛皮的东西卖的太多了。”
钟青有些糊涂，不解地问：
“卖的多还不好？我还想问您要不要再补一批货呢。北夏那个富尔哈老板只认咱们，价格上错不了。”
“不。”
宋凡星起身走到火炉边烤着手道，
“这是最后一批，售完无补。”
钟青更加不解，“那多可惜？北夏这个货源可是咱们拼命拿下来的，才卖三个多月就不卖了？”
“当初大靖北夏开战，边境封锁，咱们凡珍阁独具优势。如今战争结束，两国贸易也在逐渐恢复，卖毛皮的人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低。”
宋凡星轻咳两声，待气息平稳才接着道，
“而且过了年关就是春，再进货就没那么好卖了。”
钟青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连忙点头，
“先生说的是，我通知伙计们将东西折价卖，咱们多进些别的来。”
“为了这批东西，我可是差点被当成细作死在北夏，你竟然想贱卖？”
宋凡星笑着逗钟青，炭火映红他的脸颊，让平日里苍白的人多了丝血色。
“哎呀，先生，你说咋办嘛？”
钟青两手一摊，他做小本买卖还行，这么大一摊生意，他脑子不够用的。
“涨价。”
宋凡星见钟青一脸惊讶，解释道，
“虽说卖的人多，但他们收货时机不对，质量自然不如我们的好，咱们涨价才能培养出真正识货的人。而且要两天一小涨，五天一大涨，让先买的人觉得占了便宜，后买的人着急下手。”
钟青闻言不禁对宋凡星更加敬重，拍着大腿叹道：
“对呀！买东西就像娶媳妇，宁可多花些彩礼，也得娶个年轻漂亮的婆姨。要是彩礼水涨船高，谁不都想着趁早下手？”
宋凡星被他这通比喻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现代时赚的钱除了生活费统统给了家里，连身边人买的股票理财他都没碰过。
经纪人曾经劝他开一家咖啡厅，他又觉得用名气吸引粉丝花钱不太好，况且他也没几个粉丝，便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穿越过来，稀里糊涂地接下了马家寨，他突然就要养一大家子人，只好赶鸭子上架做起了买卖，遇人都要称一句宋老板，这么久竟然也适应了。
人啊，果然不逼一逼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正说笑着，负责盯着裘三铁动向的小兄弟忽然来报，说甄珠正在往赌场的路上。
宋凡星思忖了片刻，从桌上拿起裘三铁的那柄匕首。
“劳烦你将它交给裘三铁。”
“是。”
小兄弟接过刀转身走了。
他那天插着这柄匕首从赌场出来的时候把钟青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帮他拔出来，还好被宋凡星制止了。
他仗着披风厚，刀扎进去还伤不到要害，但吓唬裘三铁足够了，可要是拔出来，自己肯定大出血死在赌场门口了。
“先生，你……不去看看？”
钟青有些忧心，他觉得只要遇上甄珠的事，先生的睿智就都不见了。
宋凡星却看向窗外，悠悠地道：
“不用，见了这匕首，裘三铁不会伤她。甄珠那么聪明，一定是担心明天开业会有黑衣人来砸场子，提前去裘三铁那搬救兵了。”
钟青却忍不住嘀咕，“裘三铁看在你的面子不招惹她就不错了，还真能帮她？”
宋凡星闻言收回目光，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像是回忆起什么，连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丹州驻军处处长拉下马的人，你要有她一半的心眼，我就不担心凡珍阁的生意了。”
钟青只得憨笑着告退。
没办法，那甄珠在先生心里就是个完人，他自然是比不了的。
他也明白，即便先生此刻一派淡然，但他越过窗子望向摘梦楼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担忧。
摘梦楼开业，石安、云中王、沈元夕，甚至杜清云都会来，黑衣人势必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明日，必定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