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有些焦急地从门口跑过来,却在宋凡星门前停住了脚步。
那日从摘梦楼回来宋凡星便害了场大病,每日喝的药比饭还多。
这个时辰他怕是刚吃过药休息,钟青实在不好进去打扰,可事情关乎甄珠,他又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忽听宋凡星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钟青?外面那么冷,进来说吧。”
钟青应了一声推门进去,连忙道:
“先生,甄姑娘又来了,说见不到你人绝不走,外面已经开始落雪了,这可怎么好?”
宋凡星闻言强支起身子靠在床头,眉头微微皱着。
“墙上的狗洞不是堵住了么?她怎么进来的?”
“这次是……翻墙。”
“翻墙?”宋凡星急的差点吐出血来,“人摔着了没?”
“先生放心,人没事。先生,她已经连着来三天了,打定了主意要见你,您真不见?”
宋凡星转过头看向窗外,从没有血色的双唇中轻轻挤出两个字,
“不见。”
钟青走了,宋凡星听着炭火的噼噼啪啪声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炉子上煎熬的不是汤药,而是他的心脏。
此刻他有多心疼,就要有多绝情,否则甄珠定会放下一切来守着他,他怎么忍心。
雪越下越大,甄珠站在宋宅好似山顶的一棵迎客松,顶风冒雪,只希望等来心里的那个人。
只是她想不明白,他明里暗里帮自己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却连她的面都不肯见一见?
她静静立着,不悲不怒,心里只有一股渴望,她要见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立了快一个时辰还是连宋凡星个衣角都没看见。
她不甘心地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雪花,忽觉一股寒气从双腿蔓延上来,她呵着气跺着脚还是忍不住连打了一串的喷嚏。
远处的景殊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掸掉她肩头的雪,甄珠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咦?你怎么在这儿?”
景殊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系到她身上,凤眸嗔怒,不耐烦地道:
“本王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不成?不想本王冻死在这儿就快走。”
甄珠看了看远处已经熄灯的房间,心想,今天怕是又见不到了,遂默不作声地跟着景殊走了。
可刚走几步便忽觉天旋地转,脚步开始打滑。
景殊连忙搀住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暗骂一声,将人打横抱起飞向王府。
“我只是发个烧,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甄珠无奈地看着床边摆的如同长城的水果吃食,又看着围在床边的一群人,心想,这个世界人都不发烧的么?着凉感冒而已,怎么弄得跟遗体告别似的。
“姑娘可别小看发烧,若是不救治妥当,轻则久治不愈,重则伤及肺腑,不可轻视啊。”徐太医正色道。
“那也不至于喝这什么十全大补汤吧?搞个姜汤就行了。”
甄珠捏着鼻子看着面前的汤药道。
她从丹州来这一路都在喝药汤调理,如今闻见这种东西就有心理阴影。
“喝。”
景殊面色不善地道,
“难不成要本王喂你?”
“喂!是药三分毒,难道你想毒死我继承我的摘梦楼?用心何其毒也!”
甄珠话音刚落,只见景殊嘴角勾出抹坏笑。
他忽然凑上来,一手勾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药汤送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她的唇,将汤药嘴对嘴灌了进去。
甄珠发着烧,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个小鸡子似得任他折腾。
这一切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发生,凌灵期尖叫一声忽捂住了嘴,这场面可比话本子上劲爆多了。
徐太医则第一时间挪开眼睛,心想,谁没年轻过?临走前还不忘躬身施礼。
至于碧水和青山,二人齐齐羞红了脸,呆若木鸡般看着这一切。
景殊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可他们每次都只在隔壁房候着,从没亲眼目睹过此等事件,此刻只觉得血气上涌。
倒是沈元夕最为镇定,挥挥手将人都带出了房间。
甄珠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虽然被揩油的是她,怎么景殊却是一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呢?
“喂?我吻起来这么差劲?”
甄珠脑子一抽竟然脱口而出。
景殊一本正经地咂么几下嘴唇安慰道:
“许是因这药太难喝,你别急,我再品品。”
就在甄珠用迟钝的大脑反应着“再品品”是什么意思时,景殊的唇竟然又凑了上来。
这次没有药的苦涩,反而不断有橙子的甜味从他口中缓缓渡进来,让甄珠本就混沌的脑子飘进了云朵里。
好在甄珠终于夺回了一丝理智,牙关用力咬向景殊。
可景殊却像早已有了准备,蜻蜓点水似地吻着她的唇边躲过一劫,灼热的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落在甄珠的红唇上。
发觉鼻子不通气的甄珠有些气短,景殊才又变得舒缓起来,末了,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才慢慢放开,点着头眼角含笑道:
“唔,这次还可以。”
甄珠气得差点翻了白眼,将床板捶得咣咣作响,
“陈景殊你个大**,竟然趁本姑娘虚弱吃我豆腐!”
“你不乐意?方才见你挺享受的啊。”
景殊邪魅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道,
“或许你的意思是,该在你不虚弱的时候做这些?”
甄珠脸上红的更厉害,挥了挥手道:
“算了,看在你技术不错的份上饶你一命,就当是发烧的幻觉。不过这事不许叫人知道!尤其是宋凡星。”
甄珠说着叹了口气,景殊表情渐渐暗了下来。
自从那晚宋凡星和他说过话,他竟不知该如何在宋凡星和甄珠之间自处。
“景殊,你说他为什么忽然不理我了?我日里夜里想的都是他,虽然之前对他不好,可那都是误会啊。”
甄珠将头埋进膝间瓮声瓮气地道,
“他最疼我了,夏天里即便是晴天也会带着伞,生怕我淋到雨。走累了只要哼唧两声,他就会拉着我去茶铺子吃点心。”
“你说,他这么疼我,怎么忍心我在雪里站这么久呢?”
景殊看着她因啜泣不断微微耸动的肩膀,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比宋凡星更加无情,竟当着刚吻过她人的面,为另一个男人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