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宫殿里。两个人影静静的站着。
那是景瑜的金銮殿,不知为何。宫外灯火十足,而殿内却毫无一点光亮。
景瑜没有让宫女点上蜡烛,皇宫内漆黑的仿佛如墨水一般。
他的对面,正静静的站着一个人。若是凑近了点上灯一看。便知那是晏清,她面无表情的在那站着,一脸冷酷。
晏清总觉得在这座皇宫里,尤其是在景瑜的金銮殿里。总有无形的危险,就像是,仿佛在暗处,隐藏着一个会吞吃人心的妖怪一般,随时都能跳出来把她吞没。
景瑜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那颤抖仿佛还有一丝恐惧。他说:“晏清,朕查清楚了。朕派在信阳王府里的暗卫说。杨将军出事那天,信阳王来了一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人。他在信阳王的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便出去了。也不知信阳王给他安排了什么。因着朕特地安排他。要时刻盯着信阳王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才能得以注意到。若不然的话,这人还只当信阳王只是赏个花,钓个鱼的时间。那人影从墙壁上偷偷的翻进来,不过片刻又翻墙走了,动作迅速流利,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晏清点点头,她知道晏清景瑜话中的意思。前脚信阳王府刚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穿着奇怪的人,后脚杨天龙和杨氏就出了事,这让人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景瑜已经与既然把这件事告诉她,想必心中已经有九成的把握,认为这件事是信阳王干的。她猜测景瑜现在手中还有别的线索,指向信阳王。
景瑜突然呼吸急促的说道:“晏清,朕于今天早上收到一个消息,朕派出去的探子,居然发现。信阳王他居然在暗地里招兵买马。这是信阳王府上,朕的探子告诉朕的,他拼着被信阳王发现的危险。偷偷听到信阳王在与人商谈买兵器的事,而且那兵器并不是几百件,是几千件,几万件。信阳王他一次居然要这么多,想必他私下里招的兵买的马,定然也不少了。”
说到这里,景瑜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
“信阳王,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景瑜说道:“他要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虽然景瑜这样问出来,然而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
信阳王居然招兵买马,并且数目不在少数,那么想必一定是有反应了。也不知道为何他居然如此心急。既然他挑在这个时间招兵买马,想必是想趁景瑜还没有坐稳这个皇位。并便想把他拉下来,自己登基做皇帝。
景瑜的神色很复杂。他的皇叔自小,虽然所以说不上待他很好,然而也说不上对他不好,每次见到他,他都会笑呵呵的对着他。
只不过最近几年,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多变。他记得在他印象中,他的皇叔明明是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男子。然而近几年他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有时见到他会恭敬了跟他打声招呼,有时还会走过来豪爽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他们之间并不是皇叔和皇侄的关系,而且至交好友的关系。
有时他见他便无看仇人一样。双眼通红,恨不得要上来捅他一刀一般。景瑜自认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在他面前就恭敬有礼。善待有加,然而这个皇叔终究还是跟他越走越远。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是陌生了。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可以说是,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仇人了。
景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向晏清说道:“连我的皇叔都要反我,我该怎么办呢?”
提起信阳王,晏清真是觉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信阳王登上至高之位。信阳王是她的杀父杀母仇人。她已经发过誓要亲自取他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她的爹和娘。
晏清抬步上前。
她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走向景瑜。走到他面前十分才停住。她看向景瑜的眼神,带着一丝无语言表的情绪。
她说:“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景瑜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急切,还有控制不住的希望,“什么要求?”
晏清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缓慢,仿佛生怕景瑜听不清楚一般。
她说道:“我要成为大京第一个女官。”
这句话说出,直把景瑜骇得目瞪口呆,然而晏清表情却淡定,仿佛只是问了一句,吃了吗这么简单。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景瑜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这句话消化了。然而他却有些犹豫起来:“晏清,从古至今,并没有女子做官。你让朕给你开这个先河。恐怕,前路重重困难,这,并不容易啊。”
晏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她冷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既然如此,那么恕我爱莫能助了。”
一见晏清真的要走,景瑜立刻并急了。他立刻从桌案后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清的身后,一把拉住她,急切的说道:“晏清,你先别走,容朕想一想办法,这件事虽然说是难,然而并不是不可为。若不然,我们一起想一想办法。毕竟如今朝堂之上。能帮我的也就只有你和礼部侍郎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晏清心中是料定了,他会这样说。景瑜他不过刚登基,他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势力。他登基之前,信阳王就笼络了朝堂中大部分官员。即便如今他已经登基为帝,想必也并没有多少人会听他指挥,顶多是会对他阿谀奉承而已。
纵然他之前通过处理贪污一案,积累了些许威望。然而,先皇去世的早,并没有给他更多磨练的机会,和更多收买人心的机会。
跟信阳王相比,那一点威望根本不够看的。也并没有多少官员愿意追随于他。如今朝堂之上,只有信阳王才是那颗能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扳倒信阳王。很难很难。
晏清终于回过身来。她的眼眸漆黑如墨。她只静静的看着景瑜,似乎在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晏清……”景瑜一时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他不确定,如今在信阳王威压之下,他能顶住压力,为晏清谋求一个女官的位置。更何况朝堂上的官员大多都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脑筋不会拐弯儿的,古板至极的读书人,
恐怕他若是提出来这个决议,首先就会遭到那些读书人的反对。
然而,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着晏清说道:“朕只能尽力一试了。但是并不能保证此事一定会成功。”
晏清点了点头。她对景瑜做事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如今竟然得到了他的保证,她也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上朝之时,朝堂之上,众人吵的激烈。
原本威严的早朝。此刻变的像西市东街的菜市场一般,底下的官员们,一个个争的脸红脖子粗,就差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景瑜扶着额头,他有些头疼的看着下面。每次早朝皆是如此,他还没有开始说话,底下便吵成一片。
不过是信阳王和国丈吵成一片,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小事。两方人便动起手来。眼见局势逐渐不可控制,景瑜终于发火了。他大喝了一声:“都给朕住手!”
虽然底下的官员听话的停住了手,然而他们之间互相瞪眼的表情,还可以看出他们的不服。
景瑜终于怒了。他怒骂道:“你们一个个把朕放在什么位置?把朕的金銮殿当成了什么地方?菜市场吗?一个个自诩读书之人,自比清高,世家大族。看看你们现在,此时和街上叫卖的小贩有何区别?和那些乡野村夫有何区别?你们那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通怒骂之后,终于有人缩了缩脖子,垂下了头。
站在前头的信阳王,则只插着手,玩味的看着这一切,似乎事不关己一般,神情十分冷淡。
然而国丈显然没有他这般良好的修养。他刚才不知道和谁动气,此时还气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年龄渐大,不宜与人动气,一旦动气,一时半刻也消散不了。
此时他正抱着双臂,一脸铁青。也不知在想什么。
景瑜十分无奈。这些官员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抬了抬手,示意站在他身旁的太监,把昨晚连夜写的圣旨拿出来,宣读。
那太监得到景瑜示意便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今有杨家晏清,惠玉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先皇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朕心甚悦,封为户部侍郎一职,择日上任。”
等到那个太监掐着嗓子,悠悠的读完圣旨之后,整个金銮殿,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甚至比空无一人时还要寂静,此时,便是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声响。
景瑜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他说道:“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吗?既然没有意见。那今日便退朝了。”
听见景瑜这么说,于是他身旁那太监,立刻拉长了嗓音,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听到这句喊声中,一众的官员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跪上前去。大声喊道:“皇上,万万不可啊!不可啊!自古至今,都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您怎么为最下等的女子,开了这先河呢?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们脑中无一物,如何做得了官?更遑论无才无德之人。”
“皇上不可呀!先皇有遗址。要抄了杨天龙的将军府,那杨晏清既然是将军府上之人。此时留她一命便已是皇上慈祥,特别开恩,如何还能再封她做官呢?请皇上三思啊!”
一番吵闹之声,比方才更甚。景瑜听的头都要大了,正要一拍龙椅怒斥出声。
这时,一个声音高声喊道:“臣附议。恭喜圣上得此人才。我大京,必将千秋万代,社稷昌顺,繁荣昌盛,近在咫尺之间。”
众人的眼光皆被出声的人吸引。
镜头更是惊的合不拢嘴。他昨日想了一宿,暗想若是信阳王反对,他该如何如何说辞,想了许多,然而他绝对不会想到第一个同意晏清做官的居然是信阳王?
怎么回事?难道今日信阳王吃错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