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自家府邸往东去便是大京最为繁华的两条街之一,东街。大京另一条最繁华的街与东街相对,在府邸的西边,自古以来没有名字,百姓便习惯称之为西街。
街道两旁是茶楼,酒楼,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东街向南北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的,有驻足观赏东街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解等。烈日的灼灼光线打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大京城增添了许多华贵和朝气。
晏清领着君洛直奔她的福贵客栈而去,路上,她嘴巴没停,一口气把她准备开客栈的想法,及客栈目前的进度,布局都一一详细的告诉了君洛。
期间君洛一直微笑着侧耳倾听,时不时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到了福贵客栈大门口时,晏清也终于说完了,她说得口干舌燥,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赶紧掏出钥匙来开了门进去。
不过几天时间,客栈里堆积的木材上都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她被关禁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不对呀!”晏清奇道,“我有让小青出来查看,以及打扫的呀?”
她四处环视了一圈,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木材,结果被呛了鼻子灰,“不应该啊!”
君洛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四周,只觉晏清非常有想法,说不定这家店真的能与第一大酒楼媲美。
听到晏清被呛的直咳嗽,他皱了皱眉,轻轻拍着晏清的背,道:“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烧壶水喝,刚才说了半天,日头又盛,你定是口干舌燥了才对。”
晏清咳嗽地厉害,压根说不出一句话,眼见君洛自顾自往厨房去了,她使劲的摆手,她想说不用了,一会儿就走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想说什么做什么也施展不开,她想先跟他一起去将军府看她爹,回头再找小青问问情况,毕竟那些工人都是小青找来的。
等她一抬头,就不见了君洛的身影,晏清只好作罢。
等君洛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晏清动手把屋子里清扫了一番,又细细查看了店里缺的东西,记了下来,准备回头让小青备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晏清刚想去查看,“哗啦”一声,大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了?
几个年轻的壮汉一见晏清,劈头就问道:“你是掌柜的?”
晏清放下了手中的纸笔,一脸莫名其妙:“正是在下,几位,有何贵干?”
话毕,就见方才发问的那个青年“啐”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凶恶道:“有何贵干?你说有何贵干,白给你做一个月的工,你连一个铜板都不给,说消失就消失。听闻你还是将军府的小姐,居然还拖欠我们平头百姓的工钱,合着就兴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连口汤都不能喝了吗?”
自从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晏清就从头到尾皱着眉头,看他说得吐沫横飞。
那男子还不解恨,说完之后紧接着又怒气冲冲说道:“这天下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吗?我给你出力,你就该给我们出钱,难道这不是从古至今的理儿吗?哼!天子脚下,你想直接赖账,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就算告到皇上眼前,我也是占理儿的。”
晏清勉勉强强听他说完,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合着说来说去就一个事儿,就是她拖欠他们的工钱了。
值当的废这么多口舌吗?不嫌累吗?
晏清心中不耐,当时禁闭关的突然,店里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做,但是这禁闭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她怕那些工人拿不着工钱也见不着她影子会着急,因而工钱她一开始让小青一一都给结清了,甚至还嘱托小青若期间有卖力工作的多给一些也无妨。
晏清可不相信小青那样老实脾气,半天都蹦不出来一个屁的人会耍什么心眼。
因此耍心眼的只能是这些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吃够了苦活得精明的老油条了。
“诸位,”晏清扬声道,“银钱我早已经托我的丫鬟给各位结清,趁早收了你们耍诈的心思,若是再闹,我便要喊我的丫鬟前来对质了,到时候,大理寺的冷板凳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几眼,似乎被晏清的话震慑住了,唯有方才出声的,即领头的男子,听闻她的话立刻冷嘲热讽地说道:“呦,不愧是将军府的小姐,本事就是大啊,居然敢理直气壮地拖欠百姓工钱,您不是前一段时间刚因为出门不戴面纱关了禁闭吗?怎得,您就不怕我告到上头去,让你这个禁闭关到猴年马月去。”
说到这儿,他略微吃了一惊,随即笑得轻蔑,“我说晏清小姐啊,您可应当是在府里关禁闭的时候,怎么?直接违抗君命跑出来了?跑就跑了,还不戴面纱?哎,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到他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古文,晏清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时候她的身份连这么点威慑力都没有了,简直是什么泼皮无赖都敢爬到她头上了。
冷静冷静冷静,晏清掐着手心的肉使劲对自己说道,冷静,这一定是谁针对她的阴谋。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抚平她的掌心,紧接着握紧了她的手。
晏清回头一看,是君洛,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的眼神里满是鼓励。
晏清立刻安下心来,有君洛在身边,似乎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抬眼扫了一下,大门处是几个极为嚣张正等待着她答复的挑事男子,门外是聚在一起看热闹的老百姓。
她知道了,定是前几日皇帝派人来查看询问,使得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一见她被皇上责罚关了禁闭,便自以为有了仰仗,敢骑在她头上来了。
不对。晏清灵光一闪,客栈里为什么落了灰,她被关禁闭不过几日,期间她偶尔让小青过来打扫,可是看目前的落灰,可能小青根本没有来过,可能她真得没有给他们结工钱。
晏清冷静了下来,她快步走向门外,门口的那几个男子见了,不满的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不给钱还想跑,我看你……哎呦!”一声肉痛的声音,晏清没有心思管君洛对他做了什么,她掏出一锭银子,环顾四周问道:“哪位好心人可以替我回城南府邸回一下话?”
众人一见那一锭银子,争先恐后往前涌:“我。我。选我。”
“我,我,我,我跑得快。”
“去,就你还跑得快,小姐,让我去,我跑的比他快。”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小姐,我,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最后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晏清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弯下腰,和她对视道:“你真的知道我家在哪?”
那个小女孩轻轻地点头,“城南,大街往南走第三户,朱红色漆的大门。”
没错,是她的家没错,她立刻把那一锭银子塞到小姑娘的怀中,嘱咐她道:“你敲门之后,有个姑娘出来,你问她是不是小青姑娘,若是的话,就让她立刻来这里,若不是,就让她进去喊小青姑娘来这里。”
那小女孩乖巧的点头,紧接着转身灵活地从密集的人群中见缝插针的钻了出去,一溜烟儿跑了。
晏清稍稍定了定心神,她打心眼里是不相信陪伴她许久的小青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人心隔肚皮,她还真不敢保证小青就是她以为的那个小青。
转头看向那几个男子,咦,晏清奇怪了,他们怎么齐齐地蹲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刚才不是还威风凛凛的要找她算账的吗?
看了看君洛手中把玩的东西,晏清瞬间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她走到那几个男子脸前,也蹲了下去,跟他们平视,指着一人说道:“你,就你,别看了就是你。”
晏清所指的是刚才跟斗胜的公鸡一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恨不得眼睛长到天上去的男子。
那男子缩着脖子使劲往后躲,却架不住他的同伴们一把把他推了出来。
“你叫什么?”晏清问道。
那男子被推出来之后,还想找回点面子,梗着脖子说道:“我,我叫大武。”
“大武啊?你把事情经过都给我说清楚,不要想着撒谎,你知道后果的。”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君洛说得。
显然大武也看到了,他忍不住一哆嗦,小声嚷嚷道:“就知道仗势欺人。”
“你说什么?”晏清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大武倒是颇有胆量,冷哼了一声,并不否认他方才说的话。
“我们哥几个原还想着这是个大单,小青来找我们的时候慌不迭的就要来了,谁知来了之后完全是把屋子重新翻了一遍,这原本也没啥,知道是重活之后我们几个就要求小青加钱了,谁知她当时满口答应。皇后的生辰宴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们,我们就把门给锁上日日在门口等,这不,回去吃个饭的功夫听说你们来了,我们放下碗就赶来了。”
晏清点了点头,她本还想再找其他几个问一问,谁知她眼神刚落到他们身上,就见他们一个个身子跟受惊的鹌鹑一样哆嗦个不停,满脸惊恐,眼神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
见状,晏清只得作罢。
等了一会儿,小青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一见到晏清,她就忍不住抱怨:“夫人啊,出了啥事了啊?您还让人喊我,还告诉我立刻,马上,我这差点半条命跑没了,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您下回可别这样了啊。”
晏清还没说话,小青眼角一瞥,瞥见了旁边蹲着的几个人,“咦?大武,大壮,铁子,你们咋都在这儿?在这儿干啥的啊?”
眼见小青还要上去唠嗑,晏清叹了一口气,倘若那几个男子说得是假话,还不知小青该多伤心呢。
她制止住了小青的动作,开门见山道:“她们说你没有给他们结工钱。”
“啊?”小青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老大,她立刻转头看向那几人,“你们?是这样说的吗?”
后面几个人都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看她,唯有为首的男子依然昂首说道:“不错,就是这样,自从你家夫人参加了皇后的生辰宴,被关了禁闭,我们几个就再也没见过你们,你们上哪里给我们工钱去?”
小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我怎么没给你们结工钱了?我家夫人刚出事我就找到你们把钱给你们结了。给你们钱那天你们还说我请我下馆子,我说我家夫人离不开我就没有去。怎么,转头就不认账了吗?”
那男子冷哼一声:“你说结了就结了?我还说没结呢?口说无凭,拿出拿工钱的证据来!”
晏清仔细观察了一番,那男子说完,脸上隐隐浮现洋洋得意的神色来,似乎闹了这半天就为了说这句话。
回头一看小青,果然,她傻了眼似的站在那里,乡里乡亲的帮扶了一下,她她一个心眼实在的小丫头哪里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更不可能说结工钱还要留下什么证据。
见此情景,晏清叹了一口气,事情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了,她不该怀疑小青的,这件事看来不好收场了,只能依她们的再给他们发一次工钱吧,也算让小青长了记性。
晏清出声道:“说吧,你们的工钱加起来是多少?”她直接看向为首的那男子问道。
晏清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八成是他搞的鬼,这一帮人,从头到尾她都没听见他们出过声儿,也就他一个人在那叭叭叭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