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士高舞厅,霓虹灯光闪烁不定,刺眼耀目,宇宙球灯与滚筒灯,频闪灯,飞碟灯互相辉映,舞池里的年轻男女像是午夜群魔乱舞。
两个菱形舞台上的姑娘穿着性感皮质比基尼,随着音乐节奏不断地扭臀甩腰,一根钢管竖立在她俩跟前,优美的身体曲线与它时而平行,时而垂直,成为了行为艺术最妖娆的延伸。电子混音舞曲的声音太聒噪了,高频率,快节奏,强烈得令人的心脏也在震颤,脚下的地面也在疯狂地颤抖。正在休息区喝酒的小舒特赫尔议员真想去跟DJ说把音量调小,不过又不想惹麻烦,因为黑帮势力通常都掌控着类似的娱乐场所。
他放下盛满啤酒的品脱杯,目光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定位在一个穿黑色吊带T恤,牛仔热裤的长腿姑娘身上。
金色长发在她的肩膀上激越飞舞,挥洒着青春活力,年轻姑娘在舞池里忘情地热舞,姿态迷人富有动感,那么多的男女之中只有她魅力四射,与众不同。也许那就是卡洛琳小姐吸引议员的原因。他为她着迷,不禁庆幸自己留下1000欧元的同时还夹带了一张名片。
卡洛琳没有为他放下欧元的行为而生气。她可不是什么高级应召女郎。她的个性分明,直率,桀骜不羁,并不在意他的愚蠢举动。
人生总会有一段叛逆时期,小舒特赫尔很理解这个年龄,他自己也经历过。
卡洛琳打了名片上的电话号码通过首席助理萨金特找到了他,用怀疑的口吻问他1000欧元是什么意思。她扬言要找他归还这笔钱,并且要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请她吃一顿法国大餐,陪她今晚泡夜店喝酒、跳舞。
这个理由充满诱惑,议员没办法拒绝她。一刹那间,他就回到了韶华易逝的青春,仿佛过去与初恋女友加塞珥•派莉摩擦的火花再度点燃。
说起那段往事,要不是他遵从了父亲的严厉控制和经济封锁,以及敦促他从政的人生路线,他早就和加塞珥•派莉订婚了。父亲要他娶一名政客的女儿,并派人给了加塞珥•派莉一笔分手费。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他至今都含恨、抱怨,政治事业再怎么闪耀成功,生活再怎么光鲜体面,也掩盖不了心中痛失的爱。
年轻人纯粹的爱情,始终是人生最美丽的光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失去了才让人想到珍惜。
首席助理萨金特善意地警告他别入戏太深,他不能闹出婚外情的丑闻,这会毁了他的竞选,甚至与政界永远说再见。
小舒特赫尔不是不在乎,而是自信能掌控局面。他的身旁坐着体型魁梧的退休警员洛图索和退役军人安吉可洛夫——两个来自东欧国家的大块头。安吉可洛夫在退役前曾经参与俄罗斯与车臣军事冲突,胆大心细,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俩埋头在喝啤酒,玩撒骰子游戏,对于跳舞没有一丁点兴趣,就算是狂欢作乐碰女人也是逢场作戏。萨金特支付了一大笔安家费,促使他俩加入议员的团队负责安保,推辞了他俩的退休生活。
议员先生松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瞥了一眼萨金特,那家伙也在舞池跳舞,最近与一位脱衣舞娘特拉妮关系火热。他俩卖弄着并不惹眼的舞姿(其实还相当倒胃口),顺便负责看顾卡洛琳,免得有男人想来搭讪惹麻烦。
这时候,卡洛琳从舞池中央走了回来,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端起了其中一个啤酒杯与小舒特赫尔干杯,喝了一大口。
议员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的喉结运动,健康的锁骨,脖子细长,肌肤白皙得有点略显苍白,啤酒汁液正溢出唇角滑落。“嘿,别喝那么急。”他伸手抽出纸巾盒的纸巾为她擦抹下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宠物。他的绅士风度和成熟魅力也许是小女孩的致命武器,可是卡洛琳小姐不吃这一套。
卡洛琳任由他为自己服务,心想他还真以为我是他的小女朋友了。没关系,今晚就可以结束这场闹剧。如果议员先生乖乖地听话一点,我不会为难他。
公主殿下说政客都是斯文败类。塞尔特更是信誓旦旦说议员胆敢碰她的话,就亲手阉了他。
“你真是个直率的姑娘,在这种地方坐下就喝酒,你就不怕别人在酒里面下药吗?”小舒特赫尔谆谆善诱地教导她。
“谁会想在我酒里下药,除了你还有谁?”她哈哈大笑,撇头直视着皱眉的议员,然后用捉弄的语气补充,“我开玩笑的。你都跟我上床亲热过了,哈哈……”
他微微一笑:“那么对我的惩罚令人满意吗?”
“不错,悔改的态度非常好。”她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还算满意!”
“只要卡洛琳小姐玩得开心就好。”
“哈,我觉得我想去新的地方透透气了,这儿太吵了。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儿?”
“不用带你的保镖,就你和我。”
“我不能不回家,我是有家庭的男人,请你谅解,并且让我慎重地考虑一下……”
“是,你说过很多遍了,可是我不在乎,只要你让我快乐,对我好,我不是得寸进尺的女人。我再说一遍,我不在乎你有家庭,我也不在乎你有妻子。”
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眼看卡洛琳要发火了。她的性格很直爽,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那晚在老城区DasLoft酒吧,她发现他在偷偷看她,就立刻主动打招呼,免除了他尴尬而失败的搭讪方式。
议员不想今晚闹个不欢快的收场,果断地举起啤酒杯和她碰杯:“好,干嘛不呢?你想去透透风,那么我俩就去。”
放下啤酒杯,他凑过去拍了安吉可洛夫一下,吩咐了几句。安吉可洛夫点点头,站起来走进舞池将萨金特和特拉妮叫了回来。萨金特摇摆着走样的身材,坐到议员旁的沙发,听取计划之后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最终议员没有理睬抗议和警告,说服了首席助理,牵着卡洛琳的手扬长而去。
离开位于丹尼尔名媛大厦32层的“周末”的士高舞厅,从电梯出来,卡洛琳笑得像是刚从大学返校舞会上出来的舞会皇后一样,闭上眼睛呼吸夜色中的空气。
“瞧,突然一下安静了,多舒服啊?!”她仰着头,张开手臂转了几圈,差点就失去重心,还有些在舞池跳舞的状态。
小舒特赫尔眼疾手快,一下子挽住了她的腰肢。这一刻,他甚至产生过不回家的念头。从政许多年,呆在国会议员的席位上直到通过选举,又连续蝉联三届上维也纳区的执政官,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放肆,这样的愉快。
也许是岁月静好,生活缺乏了激情,平淡无奇的政治婚姻让他犹如峡谷里干涸的河床,需要注入一些有活力的东西。
他抱着她的腰肢,突然忘情地要在街上吻她。
卡洛琳笑嘻嘻地回避他的嘴唇,调皮地挣脱他的手,力量大到让议员惊讶。她跑了几步到街边招手,停在对面的第一辆的士利落地掉头,迅速来到跟前。“快进来,我俩去个刺激的地方。大傻瓜……”
她的称谓让议员快乐,脑海里回闪着与加塞珥•派莉的恋爱往事,年轻的他俩留下了许多美好与悲伤的记忆。人生总是充满了酸甜苦辣,七情六欲在成人世界激烈碰撞,没有人能够摆脱,或者真正驾驭;而且人是贪婪的物种,从来都不知足。
他坐到她的身旁,关上了车门:“那么卡洛琳小姐要带我去哪儿呢?”
“到了就知道!”她神神秘秘地说,侧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又说,“我跳舞跳累了,先休息一下。司机会停在我俩要去的地方。好吗?舒特赫尔先生?你是我见过最有绅士风度,温文儒雅的男人。”这一句称赞和恭维非常到位,准确地击中了议员的虚荣心。
他侧看卡洛琳小鸟依人的样子,亲昵的语气,心里早就融化了。没有说话已经是默认,反正他在今晚和她见面时就承诺了要接受她的惩罚——这是她对他自作自受放下了1000欧元的回应。
噢,我的上帝,我是否堕入了情网?
卡洛琳清雅的香水味一阵阵扑进他的鼻子,他动情地吻了她的眉头一下,忽然司机一个急刹车,然后又加速。
小舒特赫尔还没系好安全带,整个人前倾撞在前座,他居然还来得及抱紧卡洛琳,免得她受到伤害。卡洛琳睁开眼睛,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
议员大叫了一声:“喂,什么情况?”
司机不耐烦地嘀咕道:“是前方的车况有情况,我不刹车就会撞上去。”
卡洛琳哀怨地看着司机的后脑勺,又闭上眼睛温柔地靠在了议员的肩膀。他的视线转移到窗外,本来想询问下司机要去什么地方,也因为心潮澎湃而忘记了。
街上的昏黄灯光也显得浪漫起来。人到中年,如果还能浪漫地恋爱一场,真是不枉此生。
可是,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
*******
小舒特赫尔议员和卡洛琳乘坐的的士刚刚离开丹尼尔名媛大厦,一辆停靠在的士最后边的黑色沃尔沃就跟了上去。
驾驶位的艾略特开车保持着一段距离。副驾驶位上的博尔顿打开车窗,正在吸烟。他俩是忠于萨金特首席助理的外勤安保,属于竞选团队的一部分。总共有八个人,分成两组轮休,主要职责就是保障议员的安全,顺带核心成员的安全。对于萨金特来说,他们是目前财政支出勉强能雇用的人手。
尽管议员心血来潮投入了出轨的感情戏。首席助理萨金特却不能轻率地处理这件事,放任未来的维也纳副市长铤而走险。小舒特赫尔的政治生涯也代表着竞选小组每一位成员的富贵荣华。萨金特表面答应今晚不管议员的私生活,可是密令第二外勤小组保护老板。
这不难理解。国会议员小舒特赫尔的政敌都在等他露出破绽来一轮打击,包括阿斯彭区的执政官埃克利肯定会派人盯着。
萨金特要提防着埃克利耍花样。在这个关键环节,卡洛琳小姐出现得未免太巧合了,引起狡猾的老狐狸萨金特怀疑,派人暗中保护议员是一项保守措施,就算议员先生知道了,出于竞选小组对他的忠诚服务,他也不会严厉责罚。原因很简单,假设他被政敌撂倒,小组内所有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艾略特开车不快不慢,确保与的士的距离不会被发现,博尔顿的烟一根接一根的猛抽,像是跟自己的肺有仇。艾略特已经戒烟七年了,非常讨厌吸同伴的二手烟。
艾略特是哥伦比亚缉毒警,在那个毒贩黑帮比军警的武器装备还精良,随时会送命的国家,他提前退休带着妻女到维也纳谋生。他的妻子是个奥地利人。他算是找到了职业第二春,在维也纳做安保的工作还不错,与美洲的缉毒战场比较,这儿真算是天堂了。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妈的,”博尔顿以为他不高兴自己抽烟,丢掉了烟头,“议员老板太把出轨当回事了。他要是丢掉政治前程,我们也就丢掉了饭碗。他该多听听萨金特先生的话。”
艾略特故意扫兴地说:“第一,别站在你的立场去评价老板,老板自己有分寸;二,萨金特会维护老板的政治地位和我们的利益挂钩。用不着你我瞎操心。”
“我就是看不懂这些有钱人……”博尔顿一阵激烈地咳嗽,话被打断了。
“别他妈发牢骚,”艾略特撇了撇嘴,“谢谢,少抽一根烟不会让你去死。”
他的话音刚落,从十字路口冷不防窜出来一辆轿车,沃尔沃迎头撞上了它,安全气囊激发。艾略特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幸好车速不快,肋骨生痛差点骨折。
他骂骂咧咧地等待安全气囊泄气,打开窗户破口大骂闯祸的那辆车,再转头看看博尔顿,那家伙居然撞晕了过去,额头上有一行血。
艾略特气急败坏地看着议员的那辆的士消失在车流中,人跟丢了,萨金特先生可不会给他俩好脸色看。他立即掏出手机向萨金特汇报发生了车祸,首席助理果然直接在耳朵旁咆哮起来。
他忍耐脾气,滑稽地将手机拿到了窗外,不听萨金特暴跳如雷的责骂,让那家伙去跟空气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