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骤降的刹那，沈玥彤脑海中闪过前世柳陌原在太极殿自刎的场景。那时他血染的蟒袍上，同样浮现着莲花烙印与北斗星图。她忽然握住柳陌原颤抖的手，将他的血按在自己心口："世子可曾听过《广陵散》的最后一曲？"
柳陌原怔住。十年前他在废太子府初次感应到体内业火时，正是这首曲子伴着他渡过最痛苦的夜晚。沈玥彤指尖抚过他腕间莲花烙印，轻声说道："那日师父喂我喝断肠草时，说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从来都是藏在女子裙裾里的。"
惊雷劈开云层的瞬间，沈玥彤发间的玉蝉迸发出青色光芒。她终于看清镜中倒影——那张与记忆重叠的娇美面容下，流转着与柳陌原一模一样的金色竖瞳。原来他们终究殊途同归，都成了天道棋盘上燃烧的星子。
……
沈玥彤手中的玉簪突然顿住。雕花窗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八宝宫灯在雪地里拖曳出蜿蜒血痕。她转身看向柳陌原时，正撞见男人骤然紧缩的瞳孔——那双本该映着烛火鎏金的眼睛，此刻竟泛起妖异的靛蓝色。
"屏息。"柳陌原的指尖已按在她檀口穴位，浑厚内力隔着衣料渗入肌肤。沈玥彤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发间银簪"当啷"坠地，在青砖上划出细长弧光。她忽然低笑起来，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绷紧的喉结："世子这般紧张，可是怕妾身揭穿昨夜在藏书阁......"
话音未落，院中突然传来金戈相撞的脆响。十二名玄甲卫结成剑阵将院门封锁，火把映得他们脸上的狰狞面具宛如修罗。为首的女护卫擎着滴血的雁翎刀，刀柄缠着的赤练蛇皮正簌簌抖动："奉太子令，恭请世子妃即刻移居东宫！"
柳陌原突然松开按在她身上的手，鎏金护甲在雪地上擦出刺目火花。他缓步走向庭院中央的青铜鼎，指尖抚过鼎身盘踞的螭龙浮雕，低沉嗓音里带着危险的笑意："本王记得，先帝驾崩那晚..."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鼎中突然腾起青紫毒雾。沈玥彤趁机扯下发间玉蝉砸向女护卫眉心，清鸣声中混着毒针破空之声。女护卫惨叫着捂住眼睛倒下时，鼎身螭龙竟张口吐出淬毒银丝，将最前排的玄甲卫绞成血雾。
"告诉太子。"柳陌原转身时蟒袍猎猎作响，袖中滑出的半卷密诏上赫然盖着钦天监的血印，"就说孤要这枚能窥探天机的璇玑图，换他母后当年欠下的三十七条人命。"
沈玥彤突然攥住他执诏的手腕，鲜血顺着虎口滴在诏书朱砂批注上，竟诡异地凝成北斗七星图案。她仰头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耳垂，轻声道："世子可知先帝为何要将九霄玲珑塔封印在钦天监地宫？"
柳陌原瞳孔骤然收缩。十年前他在皇陵暗道破解机关时，分明看见过塔顶刻着的箴言：双星同辉，天道崩摧。此刻沈玥彤左眼下三颗银砂痣在雷光中流转星辉，与他锁骨处的莲花烙印遥相呼应。
院中突然阴云密布，女护卫尸体上浮现的咒文与璇玑图产生共鸣。沈玥彤趁机将淬毒银针刺入柳陌原命门穴位，却见他胸前浮现的莲花烙印绽放出血色光芒。剧痛中男人反而露出狂喜神色，颤抖着抚上她颈侧："原来如此...玥彤，你才是..."
惊雷再次炸响的瞬间，沈玥彤旋身避开袭来的噬魂钉。她发间的玉蝉迸发出青色光芒，照亮了柳陌原身后浮现的虚影——那竟是十年前在围猎场为她挡箭而亡的镇北侯沈明山！
"爹爹？"沈玥彤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翻涌，她终于明白为何每夜梦见九霄玲珑塔时，总会有檀香味萦绕鼻尖。柳陌原胸前的莲花烙印突然暴涨，将她扑倒在堆满奏折的案几上。染血的唇贴着她耳垂呢喃："从你踏进端王府那日起，本王就等着这一天..."
……
"当垆卖酒的女儿总说洪都的瓷器能照见人影。"柳陌原指尖轻叩檀木桌案，青瓷茶盏里浮动的龙井泛起涟漪，"前日我遇见位老匠人，他说这窑变青瓷要烧足七天七夜......"
沈玥彤忽然倾身向前，鬓间海棠银簪擦过他袖口暗绣的云纹："什么七天七夜？莫不是要守着窑火整夜不能睡？"她杏眼微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流苏坠子。
柳陌原喉结微动，瞥见窗外掠过卖糖人的老妪竹担，忽然将茶盏推向她面前："你瞧这釉色。"鎏金铜炉腾起袅袅茶烟，映得杯底并蒂莲纹越发鲜亮，"就像那年上元灯节......"
"世子说笑了。"沈玥彤低头啜茶，忽觉袖中一沉，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瞳，"哎呀！这茶盏怎有这般甜香？"她佯装惊讶地晃了晃素手，腕间翡翠镯与青瓷相碰，叮咚作响。
暮色渐沉时，二人踏着青石板来到"云锦阁"。檀香扑面而来，沈玥彤指尖抚过紫檀博古架上错落的玉器，忽然停在件素白玉簪前："这支簪子好生眼熟。"
柳陌原取下玉簪对着阳光细看，簪头雕着展翅欲飞的鹤，镂空处透出淡淡青丝："这是洪州玉髓，千年寒潭才能孕育。"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戏台上的小丫头抱着玉簪逃窜，发间白雪与这件素簪交相辉映。
"世子可知它为何珍贵？"沈玥彤将玉簪插在他发间，指尖若有若无划过他耳垂，"玉髓深处藏着条红线，若是真心人......"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柳陌原揽住她腰肢避开横冲直撞的侍卫，温热的吐息拂过她颈侧："当年那姑娘说要把它送给救命恩人。"他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执笔批阅奏折留下的痕迹。
暮鼓声起时，两人登上画舫。沈玥彤望着江面点点渔火，忽然轻声道："那年你赠我的玉簪，我始终贴身戴着。"江风卷起她素色披帛，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与玉簪上的红线遥相呼应。
柳陌原解下玄狐大氅将她裹紧，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滕王阁轻声道："明日带你去寻真正的洪都秘宝。"他指尖抚过她发间玉簪，忽然低笑出声，"那小丫头若是知道......"
船尾老艄公摇着乌篷，惊起一江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