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的剑哐当落地。沈玥彤趁机将虎符塞进他战甲："现在能信我了？祖父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谍网，今夜就要收网了。"
呼啸的北风突然送来狼嚎，此起彼伏宛如鬼哭。沈玥彤抖开猩红斗篷，金线绣的狼瞳在火光中森然可怖："凌蓟，放穿云箭。"
三支赤焰箭破空刹那，王府四角突然升起玄铁网。数十黑影从地窖涌出，额间皆刺狼图腾。柳陌原看着为首的老者掀开人皮面具，露出与凌蓟七分相似的脸："你是......"
"漠北左贤王，也是凌蓟的生父。"沈玥彤的匕首抵住贤王咽喉，"当然，现在是我大雍的靖北侯。"她突然将孕肚贴向冰凉的刀刃，"侯爷可想摸摸孙儿？"
贤王灰眸中闪过痛色："丫头，你比沈阎罗还狠。"
"不及您当年喂我吃狼心。"沈玥彤笑着转动匕首，"不过放心，待我儿出世，定会让他日日去您坟前......"
"小心！"柳陌原突然扑倒沈玥彤，淬毒的袖箭擦着他肩胛没入梁柱。凌蓟的箭贯穿偷袭者咽喉，血溅在沈玥彤裙摆上，绽开朵朵红梅。
沈玥彤抚着柳陌原苍白的脸轻笑："夫君这伤，倒比合卺酒还醉人。"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他唇上，"吞下去，能解狼毒。"
冲天火光渐熄时，柳陌原抱着昏睡的沈玥彤坐在废墟上。凌蓟默默递上虎符，那道疤映着残火："世子妃布局十年，连阁老都......"
"连祖父都算准我会对她动情。"柳陌原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瞥见凌蓟后颈新月烙痕下隐约的断魂爪印，"你们沈家，真是把人心当棋盘。"
凌蓟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铜钱佩在晨风中清响："世子可知，昨夜本该是漠北狼王大婚？"他忽然扯出一抹笑，"新娘子的盖头，还是世子妃亲手绣的并蒂莲。"
柳陌原低头看着沈玥彤微颤的睫羽，忽然想起合卺那夜她说的醉话："我要这天下魑魅魍魉，都成我儿满月酒的佐菜。"
"是不是恶人还不好说，但这船上一定有位用毒的高手！"沈玥彤的护甲刮过舱门铜钉，发出刺耳声响。她弯腰盯着甲板缝隙里半截蜈蚣尸首，尾钳还沾着靛蓝毒液。
柳陌原用玉簪挑起蜈蚣残肢："五毒教炼蛊用的药引。"他忽然抓住妻子手腕，"别碰舱板！昨夜暴毙的船工，指甲缝里也有这种蓝渍。"
凌蓟的雁翎刀突然横在舷窗边："谁？"黑影闪过瞬间，三枚透骨钉钉入舱壁。沈玥彤劈开飞来的青瓷药瓶，紫色烟雾顿时弥漫货舱。
"闭气！"柳陌原扯下半幅帐幔浸入酒坛，湿布捂住口鼻。凌蓟踹开舱门的刹那，七八只毒蝎顺着门缝涌进来。
沈玥彤剑尖挑起燃烧的油灯："接着！"琉璃灯盏在空中划出火线，柳陌原反手接住掷向毒蝎群。爆开的火油裹着毒虫烧成焦炭，腥臭浓烟里传来女子轻笑。
"世子妃好身手。"舷梯上立着个戴银丝面罩的紫衣人，腕间银铃缀着骷髅头，"可惜这'醉阎罗'遇热即散，你们吸得可还尽兴？"
凌蓟的刀锋已架上来人脖颈，却见紫衣人指尖银光微闪。柳陌原的玉簪倏地穿透那人掌心，将银针钉在桅杆上："药王谷的叛徒，也配用淬雪银针？"
面罩滑落的瞬间，沈玥彤的剑穗扫过来人耳后朱砂痣："三年前劫漕粮的妖女！"龙泉剑刺出的刹那，紫衣人突然吹响骨哨。
整艘船剧烈摇晃起来，底舱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凌蓟劈开舱板往下看，瞳孔骤缩——数十个眼冒绿光的船工正撕咬同伴，嘴角淌着靛蓝毒液。
"活尸蛊！"柳陌原拽着妻子退向桅杆，"砍断主帆绳索！"
沈玥彤割断缆绳的瞬间，浸满火油的船帆轰然坠落，将爬上甲板的活尸压住。紫衣人趁机跃向救生艇，却被凌蓟的渔网兜头罩住："说！解药在哪？"
"哪有什么解药。"妖女扯开衣襟露出溃烂的锁骨，"半月前刑部大牢逃出来的，哪个不是......"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蓝血。
柳陌原掰开她紧攥的右手，掌心躺着半枚虎符："岳父旧部的调兵符！"他猛然转头看向妻子，"彤儿，当年阵亡将士的尸首......"
沈玥彤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护甲缝隙渗出蓝血。凌蓟这才发现她手腕不知何时多了道细痕："世子妃何时受的伤？"
"无妨。"沈玥彤削去发黑的皮肉，烈酒浇在伤口腾起白烟，"先解决这些活尸。"她劈断两根船桨抛给柳陌原，"攻下盘！"
夫妻背靠背迎战潮水般的活尸，凌蓟的雁翎刀专挑脚筋。混战中柳陌原忽然高喊："找酒！越多越好！"
当十八坛烧刀子砸碎在甲板上时，沈玥彤的火折子划出弧线。烈焰顺着酒液窜成火墙，焦臭味裹着腥风扑面而来。柳陌原揽着妻子跃上桅杆，看火海中将土们将最后几个活尸逼入江中。
"咳咳......"沈玥彤突然咳出黑血，指尖死死抠进柳陌原臂膀，"那妖女......咳......说刑部大牢......"
凌蓟捧着从底舱搜出的檀木盒冲来："找到这个！"盒中羊皮卷密密麻麻记载着试药记录，最末页按着刑部朱印。
柳陌原盯着"五月初七，端王府秋祭"的字样，玉簪咔嚓折断："好个一石二鸟。"他忽然扯开妻子衣领，"凌蓟！准备快船！彤儿中毒箭那晚，你从刺客身上找到的药瓶呢？"
月升时分，沈玥彤浸泡在蒸腾的药浴中。军医捧着半碗黑血退下时，柳陌原正将捣碎的药草敷在她肩头："岳父旧部当年中的是同样的毒。"
"所以二叔偷了阵亡将士的尸首......"沈玥彤攥碎浴桶边缘，"炼成活尸蛊，再嫁祸给端王府......"
舱外忽然传来凌蓟的怒喝。刀剑相击声中，有人高喊："奉刑部手谕，捉拿私炼妖术的端王府逆党！"
柳陌原将妻子按回药汤，龙纹玉佩塞进她掌心："凌蓟带你走水路，我去会会......"
"一起去。"沈玥彤扯过猩红披风，"二十年前他们诬陷我爹通敌，如今又想扣同样的罪名。"她突然咬破指尖，在羊皮卷按血指印，"这份供状，该用血书才配得上刑部大人的手段。"
甲板上火把如龙，大理寺少卿举着火铳冷笑："世子妃还是......"
话音未落，沈玥彤突然甩出浸毒的束甲丝绦。铁质护甲卡住火铳膛口的瞬间，柳陌原的断箭已抵上来人咽喉："三年前漕运司结案陈词，少卿大人写得一手好字。"
凌蓟的刀尖挑开官差衣襟，露出后背獬豸刺青："果然是二爷的人！"他突然劈断船舷扔下江，将某个想放信号弹的差役砸晕。
当黎明曙光染红江面时，端王府的黑旗船正驶向刑部大牢。沈玥彤摩挲着从大理寺少卿身上搜出的钥匙，对镜描了道入鬓的长眉："该给二叔送份大礼了。"
柳陌原将淬毒的袖箭扣上妻子手腕，忽然轻笑："你十五岁生辰那日，岳父大人送的及笄礼也是暗器。"
"这次换个玩法。"沈玥彤抚过剑鞘上的虎符凹痕，"当年他们怎么拿走我爹的帅印，如今就怎么吐出来。"
沈玥彤的眼珠几乎要嵌进雕花窗棂里，烛火在她瞳仁中跳成两点幽蓝。柳陌原端着药碗进来时，见她十指抠着窗台青砖，蔻丹都崩裂了三四片。
"连地龙都要查？"柳陌原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你当端王府是筛子不成？"
"世子妃在找这个。"凌蓟悄无声息地从梁上翻下，指尖捏着只琉璃瓶。瓶中蚁群正疯狂撞击瓶壁，触须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沈玥彤劈手夺过琉璃瓶，金丝护甲在瓶身刮出刺耳声响："赤金蚁，漠北驯来传信的玩意儿。"她突然将瓶子凑到柳陌原眼前，"夫君闻闻，可有熟稔的熏香味？"
柳陌原皱眉后仰，却见蚁群突然聚成箭头状，齐齐指向西厢房。沈玥彤的软缎绣鞋已碾过满地月光："劳烦凌护卫，把咱们那位'病弱'的云姨娘请来。"
"你怀疑云娘？"柳陌原攥住她腕子，"她进府三年，连只蚂蚁都......"
"蚂蚁可不会在合欢香里掺鹤顶红。"沈玥彤甩开他的手，从发间拔下银簪往药汤里一搅，簪头瞬间乌黑，"这碗安胎药，够送我们母子三人上路了。"
凌蓟的铜钱佩在门外骤响，三急一缓。柳陌原夺门而出时，正撞见云姨娘瘫在青石阶上，杏色裙裾下缓缓漫出黑血。
"不是......妾身......"云姨娘七窍渗血，指尖死死抠住沈玥彤的裙角，"他们抓了我娘......"
沈玥彤突然蹲身捏住她下颌，金丝护甲刮下一层人皮面具："三年了，漠北的易容术还是这么拙劣。"面具下赫然是张布满刀疤的脸，"当年在诏狱没死成，倒是学会扮娇娘了？"
假云娘喉间发出咯咯怪笑，猛地咬断舌根。黑血喷溅瞬间，凌蓟的披风已罩住沈玥彤孕肚。柳陌原剑尖挑开尸体衣襟，心口新月烙痕旁多出道抓痕——与沈玥彤的一模一样。
"狼王近卫。"沈玥彤扯过柳陌原的袖口擦手，"三年前就该死在断头崖的杂碎。"
柳陌原突然将人抵在廊柱上，掌心贴着她狂跳的脉搏："你究竟在诏狱见过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