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踉跄后退撞上紫檀木雕花架，震落数朵木樨花。他望着令牌背面熟悉的狼头纹，那是三年前夜袭端王府的刺客身上印记，喉结滚动间声音沙哑："承欢...这是..."
"陌原哥哥不信我？"虞承欢突然抓起令牌往喉间刺去，泪珠扑簌簌落在银纹襦衫的缠枝牡丹上，"承欢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沈玥彤却快她一步握住令牌边缘，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石桌卦象纹路上："表姑娘若要寻死，何不选太后赐的九转玲珑锁？"她染血的指尖挑起虞承欢颈间金锁，"咔嗒"一声机括轻响，锁芯里掉出半片烧焦的羊皮纸。
柳陌原拾起纸片的手剧烈颤抖，上面残存的"通敌"二字正是他苦寻三年的父亲笔迹。暴雨忽至，雨帘中虞承欢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抚上他惨白的面颊："表哥可知，当年姑母端着那盏玫瑰露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惊雷劈开浓云，沈玥彤看见柳陌原瞳孔里映出虞承欢诡艳的笑靥："她说...原儿要好好护着承欢..."
青瓷盏在石阶上摔得粉碎，混着雨水的木樨香在三人衣袂间蜿蜒成河。沈玥彤望着柳陌原攥紧虞承欢腕间的五指，忽觉发间赤金凤尾簪重若千钧——那还是大婚次日，他亲手为她簪上的。
……
廊下铜雀衔铃被秋风吹得叮咚作响，沈玥彤指尖拂过绣着金丝牡丹的袖缘，忽而拈起石桌上半片未绣完的缠枝莲纹绢帕。她将银针在鬓边轻轻一蹭，针尖在日光下泛起幽蓝光泽："听闻表姑娘的苏绣得江南第一绣娘真传，不如就比...谁能将王爷寿宴图绣得栩栩如生？"
虞承欢嗤笑着扯下腰间缀满南珠的绣囊，绛红裙裾扫过青砖上斑驳的竹影："姐姐可知我最擅双面三异绣？"她葱指捏着金缕针挑起银白丝线，"这面绣鸳鸯戏水..."针脚突然诡异地没入缎面，"背面却是夜枭啄心。"
柳陌原握着青玉柄折扇的指节发白，目光在沈玥彤月白襦裙的忍冬纹上流连："彤儿何苦..."话音未落，虞承欢忽然痛呼一声，殷红血珠从指尖滚落，正巧染红绣绷上刚成型的锦鲤眼睛。
"哎呀，这湘绣用的可是孔雀羽线。"沈玥彤慢条斯理展开自己绣到一半的松鹤延年图，墨绿丝线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磷光，"表姑娘当心，听说沾了人血的孔雀线会引来..."
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振翅声，七八只碧眼乌鸦撞破茜纱窗，尖喙径直啄向虞承欢的绣架。她惊惶间打翻胭脂匣，朱砂色泼在柳陌原雪青色的袍角，宛若心头溅出的血。
"陌原哥哥救我！"虞承欢假意踉跄跌进柳陌原怀中，却将藏着银针的绣帕往他后颈贴去。沈玥彤猛地掷出手中金剪，剪刃擦着柳陌原玉冠飞过，钉住帕角展露出一角暗纹——竟是端王府兵符图样。
柳陌玄倒退三步撞翻博古架，霁蓝釉梅瓶碎裂声中，他盯着帕角熟悉的虎符纹路瞳孔震颤："三年前兵符失窃案..."
"表哥莫慌。"虞承欢突然娇笑着扯开衣襟，雪白肌肤上赫然纹着半枚朱砂虎符，"当年你说要与我'合符为契'..."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柳陌原煞白的脸，"今夜子时，我在听雪阁等你来...合符。"
沈玥彤忽然将绣架转向日光，松鹤图在强光下竟显出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她拔下鬓边金镶玉蜻蜓簪，簪头在绣布上轻轻一刮："巧了，妾身刚译出三年前西夏细作名单，头一个便是..."簪尖不偏不倚指向虞承欢眉间朱砂痣。
暴雨骤至，雷鸣中虞承欢突然旋身甩出水红披帛，帛角金铃铛撞碎廊下琉璃灯。她在明灭火光中笑得花枝乱颤："好姐姐可知，你方才用的金剪..."染血的指尖轻叩剪刃上莲花暗纹，"正是当年姑母剪断我襁褓金锁的那把呢。"
……
骤雨初歇的荷香榭里，沈玥彤将青玉龟甲掷入青铜兽炉，火星迸溅时，惊起一缕檀烟。她抚着腰间鎏金螭纹禁步，看向虞承欢迷茫的眉眼："三日后父王寿辰要行祈雨礼，表姑娘既说与世子两情相悦..."指尖忽地勾起龟甲上裂痕，"不如让天意断这鸾凤错。"
虞承欢捏碎手中冰裂纹茶盏，芙蓉石护甲刮过石案发出刺耳声响："姐姐好算计！谁不知钦天监正使是你舅父门生？"她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珍珠猛地打在柳陌原袖口，溅起几点茶渍。
"承欢慎言！"柳陌原攥着青玉柄折扇的指节发白，目光却落在沈玥彤发间新换的累丝嵌宝金簪——那是三日前太后亲赐的及笄礼。他忽然想起昨夜暴雨中，那簪头莲花蕊里闪过的银芒。
沈玥彤用金剪拨开龟甲裂缝，焦黑纹路里赫然露出半片泛黄的纸："巧了，三年前世子遇刺时，刺客身上也搜出这般云纹笺。"她突然将龟甲倒扣在虞承欢面前，惊得对方杏红裙裾扫翻了琉璃荷叶盏。
虞承欢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龟甲裂缝："姐姐莫要欺人..."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裂缝里露出的"承欢亲启"四字浑身颤抖——那分明是自己写给朔北暗桩的密信笔迹！
暴雨忽至，沈玥彤在雷鸣中轻笑："表姑娘可知这龟甲来历？"她指尖划过甲骨上暗红的祭祀血迹，"二十年前陛下亲征前，用它占卜出'双生子祸'的卦象。"金剪突然挑开虞承欢腰间蟠螭玉佩的穗子，"就像这玉佩本该是一对..."
柳陌原踉跄后退撞上朱漆廊柱，腰间另一块螭纹玉佩应声而裂。他望着裂缝里露出的半枚凤凰胎记，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原儿你其实是..."，喉头涌起腥甜。
"陌原哥哥！"虞承欢突然抽出金簪刺向沈玥彤，却在半空被柳陌原擒住手腕。她望着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忽而诡笑："表哥可知当年姑母为何宁死也不肯让你娶沈家女？"染血的指尖抚过他腰间碎玉，"因为沈家握着能让你万劫不复的..."
惊雷劈开浓云，沈玥彤将金簪插入龟甲裂缝。机关转动声里，簪头莲花吐出卷羊皮纸，密密麻麻记载着二十年前狸猫换太子的秘辛。雨幕中忽然传来甲胄铮鸣，荷塘深处浮起十具戴着青铜傩面的尸首，每张面具都刻着虞承欢眉心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