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劈断梧桐枝,余飞鸿突然撕开中衣,心口莲花刺青遇雨竟渗出金粉:"三年前雁门关粮草案,端王府私吞的三十万石军粮,换来的就是这尊金身佛像!"
柳陌原瞳孔骤缩。佛像眉心的朱砂痣,与他书房暗格里的密函火漆如出一辙。沈玥彤的银簪突然刺入佛像耳蜗,挑出卷浸过药水的密信:"世子爷可认得这笔迹?"
"是父王的手书......"柳陌原的剑穗突然缠住沈玥彤脖颈,"彤儿何时与江湖草莽勾结?"
余飞鸿趁机暴起,剑风劈开博古架。暗格里滚出的青铜虎符撞碎青砖,露出中空内胆里藏着的半张人皮面具——正是监察司统领的面容。
"余大侠好手段。"沈玥彤突然旋身,红玉镯银丝绞断余飞鸿束发。假发套坠地时,露出底下光头上狰狞的戒疤:"三年前在慈安寺失踪的慧明大师,竟成了江湖游侠?"
暴雨裹着瓦片砸进花厅,余飞鸿突然扯下人皮面具,露出烧伤溃烂的半张脸:"拜端王府所赐,这三百条僧侣性命,今日该还了!"
柳陌原的剑鞘重击梁柱,二十名玄甲卫破门而入。沈玥彤却已掀开地衣,暗格里的冰鉴腾起寒雾,冻着数十具心口中箭的僧侣尸首:"余大侠不妨看看,这些'暴毙'的僧人,中的可是你红莲教的莲花箭?"
余飞鸿的剑锋突然颤抖,沈玥彤趁机将玉玺残片浸入茶汤。遇水显出的密文竟与柳陌原后颈刺青相合:"世子爷可要解释解释,这刺青怎会是前朝皇族的暗符?"
窗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余飞鸿的剑尖转向柳陌原:"三年前你屠我满门时,可想过会败在枕边人手里?"
"余大侠错了。"沈玥彤突然扯开柳陌原衣襟,露出心口与玉玺纹路呼应的旧疤,"当年在慈安寺救你的小沙弥,如今正顶着端王府的皮囊呢。"
玄甲卫的弩箭齐发瞬间,沈玥彤突然将玉玺残片掷向房梁。机关触动时,整座花厅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蜿蜒的地道。余飞鸿望着地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僧侣名录,突然七窍流血:"原来你早就......"
"早就等着红莲教余孽自投罗网。"柳陌原的剑锋刺穿余飞鸿咽喉,却见对方指尖金粉突然爆燃。沈玥彤扯着他滚进地道时,余飞鸿的尸首已化作金色火团:"小心!是暹罗的火龙油!"
地道深处传来梵文吟唱,柳陌原后颈刺青突然灼如烙铁。沈玥彤的银簪挑开暗门机关,露出满室鎏金佛像:"世子爷现在可知,为何圣上要将我赐婚端王府?"
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最大那尊佛像眉心。佛像金身龟裂处,赫然露出半卷《前朝龙脉图》——与柳陌原背后的刺青分毫不差。
……
秋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铺在青石路上,沈玥彤提着鹅黄撒金裙裾疾步穿过月洞门,耳畔金丝嵌玉耳坠在风中急促摇晃。方才丫鬟来报世子往西园去了,她望着廊下新开的墨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假山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表哥总说玥彤姐姐端庄贤淑,却连你书房里的紫檀笔洗都认不出前朝古物。"
"承欢莫要胡闹。"柳陌原的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你明知我待你..."
沈玥彤转过太湖石,正见虞承欢踮着脚尖往柳陌原腰间荷包系玉穗。少女绯色襦裙外罩着银纹纱衣,发间金累丝蝴蝶簪随着动作轻颤,倒真像要扑进人怀里似的。
"待我如何?"虞承欢仰起脸,杏眼泛起水光,"中秋夜在听雨阁,表哥握着我的手说'此生最愧对之人便是承欢',如今倒要装糊涂?"
柳陌原后退半步撞上石桌,青瓷茶盏叮当乱响。他今日穿着竹青色暗云纹直裰,腰间墨玉带钩映着苍白面容,目光掠过沈玥彤时瞳孔骤缩,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好个此生最愧对。"沈玥彤轻抚鬓角新簪的赤金点翠步摇,指尖冰凉,"既如此,世子何不将承欢表妹迎作侧妃?也省得她日日翻墙入院,倒累得我院里两个粗使婆子扭了腰。"
虞承欢忽然掩面啜泣:"原是我痴心妄想..."她踉跄着往荷塘边退,绣鞋沾满湿泥,"当年姑母临终前将我托付给表哥,早该知道..."话音未落突然踩到青苔,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柳陌原箭步上前。
沈玥彤却更快,伸手拽住虞承欢腕间翡翠镯子。不料对方反手扣住她手腕,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笑道:"姐姐猜表哥会信谁?"
水花四溅时,沈玥彤看到柳陌玄色锦靴踏碎满地残荷。他半身浸在寒潭里将虞承欢拦腰抱起,少女藕荷色披帛缠在他颈间,像条吐信的毒蛇。
"陌原哥哥..."虞承欢瑟瑟发抖地蜷在他怀中,唇色发青却不忘朝沈玥彤勾起嘴角,"别怪玥彤姐姐,她定是气急了才..."
"你明知她不会凫水!"柳陌原厉声打断,抬眼望向岸上面色惨白的妻子。秋风吹起沈玥彤石榴红织金马面裙,那抹艳色刺得他眼眶发疼,"玥彤,你何时变得..."
"变得如何?"沈玥彤弯腰拾起飘落的玉色披帛,指尖抚过金线绣的缠枝莲纹,"世子不妨直说,是变得不如表妹善解人意,还是不如她楚楚可怜?"她突然轻笑出声,鬓边步摇璎珞簌簌作响,"柳陌原,当年你跪在沈府门前三天三夜求来的婚事,如今是要亲手砸了吗?"
……
秋蝉在枝头嘶鸣,沈玥彤捏着鎏金团扇的指节泛白,目光扫过虞承欢腰间新挂的蟠螭纹羊脂玉佩——那是柳陌原及冠时老王爷亲赐的贴身之物。她忽地轻笑一声,孔雀蓝蹙金云锦裙裾拂过青石阶,腕间九转玲珑镯撞出泠泠清音。
"表姑娘可知大周律例第七卷第三十二条?"她指尖抚过八角亭朱漆廊柱,丹寇划过"百年好合"的鎏金刻字,"强夺宗室姻亲者,当杖八十流三千里。"
虞承欢攥紧杏红绡纱披帛,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东珠剧烈摇晃:"你!"突然瞥见柳叶径转出的月白身影,她眼眶瞬间蓄满泪水,"陌原哥哥,承欢不过说了几句真心话,玥彤姐姐就要送我去吃牢饭......"
柳陌原腰间蹀躞带玉钩碰着青玉箫,在蝉鸣里发出细碎清响。他望着沈玥彤发间摇曳的赤金五凤挂珠钗,想起三年前合卺酒映着她含羞的眉眼,喉头微动:"彤儿,承欢她年幼......"
"世子莫不是忘了,上月及笄礼上,您亲手给表妹簪的珊瑚步摇?"沈玥彤转身时缠枝牡丹纹霞帔扫过石案,碰翻了汝窑天青釉茶盏。褐色的茶汤蜿蜒漫过《女诫》书页,将"清闲贞静"四字泡得肿胀变形。
虞承欢突然抓起案上裁布金的剪刀,银光闪过自己鸦青鬓发:"既如此,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她哭得梨花带雨,却将刀刃往沈玥彤方向偏了三分,"只求玥彤姐姐莫要迁怒表哥......"
"承欢不可!"柳陌原箭步上前攥住她手腕,冷不防被剪刀划破掌心。血珠滴在虞承欢月白地绣梅花的襦裙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沈玥彤盯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杏黄帛书:"巧了,昨儿太后赐下和离书,说我们端王府后院的火,都快烧到慈宁宫的紫檀屏风了。"她将帛书轻轻搁在染血的石案上,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表姑娘这头怕是绞不得了——世子既怜惜得紧,不如求圣上开恩,允你娶个比丘尼回府?"
柳陌原瞳孔骤缩,帛书右下角端王府金印刺痛双目。他想起昨夜父亲在书房怒吼:"沈家军已抵潼关,你若再纵着承欢胡闹......"腕间力道不自觉地松开,虞承欢踉跄跌坐在满地茶渍里。
"表哥......"虞承欢仰起苍白的脸,却见柳陌原怔怔望着沈玥彤远去的背影。暮色里石榴红缂丝裙摆掠过金丝菊丛,惊起几只碧玉蝴蝶,振翅声淹没在突然炸响的蝉鸣里。
……
紫藤花架上垂落的日光斑驳如碎金,沈玥彤指尖轻轻拨弄腰间双鱼莲纹玉佩的流苏穗子,忽听得玉珠相撞的脆响——虞承欢腕间新添的十二颗翡翠缠丝镯,正与柳陌原腰间那块螭纹玉佩的络子纠缠不清。
"表姑娘可知先王妃是如何殁的?"沈玥彤忽然抬眸,目光掠过柳陌原陡然紧绷的下颌,"正是饮了掺着孔雀胆的玫瑰露。"她葱白指尖划过石桌上青瓷盏里新制的木樨清露,惊得虞承欢鬓边垂珠步摇乱晃。
柳陌原手中折扇"啪"地合拢,湘妃竹骨在掌心硌出红痕:"彤儿慎言!"
"去年清明扫墓,世子冒雨在母亲碑前跪了三个时辰。"沈玥彤将冰裂纹茶盏推至虞承欢面前,琥珀色花露映出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表姑娘当时捧着缠枝莲纹手炉站在廊下,可还记得炉灰里未烧尽的边关密信?"
虞承欢猛地起身,杏红百褶裙带翻倒了玛瑙葡萄摆件。琉璃珠子滚过青石砖,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姐姐这般污蔑,可有凭证?"
"要凭证何难?"沈玥彤忽然伸手扯下虞承欢腰间荷包,金线绣的并蒂莲撕裂时,一截玄铁令牌当啷落地。令牌上"朔北"二字沾着暗红血渍,与她腕间珊瑚钏撞出妖异红光。